人间账

墨栖寒低垂着头，栀子的声音不断在他耳边回响。

“上仙为何不提银钱，不提家人，就只提那狐妖？”

栀子不想他死，他一定要活下去，去见她，告诉她他日夜念着她。

脚步声传来，一个穿着铠甲的武仙行至他面前，而后望了望四周，确认四下无人。墨栖寒无心理睬他，他承受业火燃身之痛已耗尽了所有气力。

手脚上紧缚的铁链传来震动，墨栖寒这才抬头看向来人，那武仙正双手结印，试图解开他身上的铁链。

“巳御？”墨栖寒的声音极轻，像濒死的老人。这声巳御听得来人心中一颤，他看着墨栖寒，他的脸已苍白得像纸，眼中血丝满布，沾染了血污的碎发贴在脸上。短短十几日，他竟消瘦成了这副模样！

墨栖寒极力挤出一抹笑，巳御的心被他搅得更乱了。

“低下头去，你扰得我无法静心了！”

“巳御，贪狼星君那里有个瓷瓶，能让我去找栀子。”

巳御张开手掌，瓷瓶出现在他手中。

“瓶子我已帮你偷出来了，只是陌刀与你的妖髓被看守得太紧，没能一起带来。”

墨栖寒看着他手中的瓶子，陌刀与妖髓，于他来说远没有这瓶子重要。巳御重又尝试解开链子，可那上面满是符文，不是轻易可解的。已别无他法了。巳御手中化出一把弯曲的短刃，来之前他截断了自己的尾巴，化出了这把利刃，用它定可以斩断铁链，可声响也必然会引来武仙。

巳御腾身飞起，降到蓝色火焰中，手中利刃高高扬起。清脆的断裂声传来，墨栖寒左手臂的铁链已被斩断。断裂声传出天牢，先是看守的武仙，紧接着贪狼星君也赶了过来。业火中央的墨栖寒已消失无踪。

巳御混杂在武仙中，看到贪狼星君前来，心道不妙，想要悄悄退走。可刚刚回转身去，便被贪狼星君叫住了。

“站住！”

巳御停下脚步。

贪狼星君继续说道：“你就是几月前刚刚升仙的那蛇妖？”

已瞒不过他的眼了，巳御缓缓回身，行动间已变化回了原本的样子，玉冠束发，宽袖遮腕，月白色衣衫垂至脚边，仿佛生来便是仙人。

贪狼星君执戟指向巳御：“你将他放走了？”

“是。”巳御面色平静，没有一句辩解。

“你可知你已是仙，与他再不同路？”贪狼星君已快压不住心中怒火，若不是看着眼前人一副文弱样子，他早就提戟冲上去了。

“本已不同路，可见他脚下泥泞困顿，怎能不帮？”

贪狼星君刚要开口，空中忽传来一道空洞敦肃的声音：“巳御，你只念与他的情意，将这天下无辜生灵置之不理。你可知狐妖杀戮深重？可知自己已与从前不同？”

巳御记得这声音，是当日为他封仙官的上仙。

“巳御知道自己已与从前不同，我是妖，成仙之路艰难。修炼之时不得杀生，遇事多是宽厚忍让，可他们真当我软弱可欺，若不是他墨栖寒护着我，我哪来得这许多年的清净？”

“你执着于你的一身过往，可你眼下已是仙，天下苍生才是你应放于心上的。狐妖残害人类，天雷业火皆是他应受的。”

巳御何尝不知他素日的杀业，可人类也同样杀害生灵。想来这便是他不能顿悟的吧！

“你们只看到他杀生，却不问原由吗？当年人类杀了他的家人，在他面前将他母亲兄弟扒皮吃肉，他是唯一活下来的，叫他怎能不恨人类？巳御心窄，单这一笔便算不清楚，想来是承受不住天下苍生之重了！”

“当年那人类已受过处罚，早已轮回，再做不得人。”声音停滞了许久，“也罢，你心不静，再悟些年也无不可。只是需将那寻踪瓶留下，莫再插手这事！”

巳御眉间蹙紧了几分，缓缓伸手拔下头上簪子，除去玉冠，扔在了脚下。

“我已入迷途，何不与他同路？”

“你冥顽不灵！”贪狼星君说着，一个闪身已来到了他面前。巳御手上的短刃此时已化成了长剑，横于面前，挡住了贪狼星君的三叉戟。贪狼星君虎口震动，他不曾想眼前这斯文小仙竟也有些力气。

巳御双手擎住长剑，猛地使力，推开贪狼星君的戟，两人拉开了距离，刚好对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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