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一切

走到饭厅外，看着坐在凉亭中的百里锋，我犹豫了一下，抬腿向他走了过去。

“小敏，”百里锋对于我的到来并不意外，浅笑一声，站起了身。

他的笑中多了一些开朗，少了一些淡漠，我淡淡的移开眸子坐在石凳上看着石桌中间盛开的彼岸花。

石桌上也被刻上了栩栩如生的彼岸花图形，像是即将绽放一般。我轻抚着那个图案，用心的感受着石桌上彼岸花的气息，有石桌的冰凉，还有彼岸花的悲凉。

“你知道彼岸花是什么吗？”

我抬头看着他，他眼中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欣喜的看着我，“小敏，”

“彼岸花又名曼珠沙华，大红色的花、悲哀的花。”我抬头紧紧的盯着他，眼中有着莫名的神色。

“彼岸花。开彼岸，只见花，不见叶。一到秋天，就绽放出妖异浓艳得近于红黑色的花朵，整片的彼岸花看上去便是触目惊心的赤红，如火，如血，如荼，就像这里一样。”

“而它又被称为引魂之花——彼岸花。彼岸花，恶魔的温柔。让她开在此路上，这黄泉路上，给离开人界的魂们一个指引与安慰。”

“小敏，别说了。”百里锋突然出声打断了我，眼中有着浓浓的担忧之色。

我冷笑一声，站起身走出了凉亭，看着眼前大片大片的彼岸花如同看见了战场上的鲜血一样，“你知道世间鲜花百种，为何我独爱彼岸花吗？”

我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也没有转身看着他，因为我知道他就在我身后，“因为我手上沾染了太多的鲜血，因为午夜梦回时我也会怕，”

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的手，虽然纤细，却不似闺阁女子那般光滑，因为长年的打打杀杀，手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茧，曾经就是这双手夺走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彼岸花是我赎罪的方式，我踩着他们的尸体站在了别人无法触及的高位，却也感受到了比别人更多的悲凉。只有彼岸花才能让我觉得这世间还是有一些色彩的，只有它的花色才让我心安。”

“小敏，你还有我。”

“你？”我没有看他，语气平淡极了。

“对，你的痛，你的累，你的疲倦，你的一切的一切，我都知道，我都明白，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他来到我身边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是温热的，很温暖，我抬头看着他，良久后我轻轻的抬起另一只手，将他有些凌乱的墨发整理了一下。

“你说我还有你，那我被迫手染鲜血时你在哪里？我被困敌军阵营时你在哪里？每次打仗回来我受伤时你在哪里？我好几次从尸堆里爬出来时你又在哪里？”

“小敏，我，”百里锋语气有些慌张，眼中也有些愧疚和自责。

“你不用回答我，我都明白，你有你自己的苦衷，有你自己的路要走，我们注定是同一类人，为了自己的目标几乎可以不择手段了，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早在作出决定的那一刻就注定我们相遇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我抽出了自己的手，冷风吹来有些微冷，却不如我心底的冰冷。

转身靠在柱子上，看着他笑了，“你不必自责，这一切都不是你能决定的，我们都是上天手中的一枚棋子。”

百里锋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深情地看着我，想要说什么，却在犹豫了一阵子之后又沉默了。

“小敏，在我十二岁那年被父亲定为下一任逍遥山庄庄主，每一任庄主继承人都必须在世间经历三年的磨难。那时年少气盛，听闻边关不安，便想去战场杀敌，但由于族训，这个愿望并没有实现，那一夜，我本来打算离开，却发现你偷偷溜出了军营，看到了你和你师父的相处，”

说着，他突然笑了，“你知道吗，一开始我也将你当成了男子，可后来听你师父的语气，却又不像，便打算观察一阵子，直到后来看你一身是血的回来，眼睛却很明亮，泛着一股股的狠意，从那开始我便想留在你身边，想看看你未来的路，我算出了一切，唯一没有算到的就是我会对你动心。”

我没有说话，听着他将一切事情讲出来。

“等我处理完逍遥山庄的事情回来时听说你已经回京了，我便追随你也入了京城，阴差阳错下成了留仙居的小倌，本来打算离开的，却再次遇到了你，”

我也在回忆着这件事，当时天海君逸正在跟踪我，为了摆脱他我才进了留仙居，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是啊，当我看见你的那一刻，我的心中也很是欢喜，觉得这一定就是上天的安排。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如同纨绔子弟般的话语，军营的你冷漠、严肃，虽然尝尝开玩笑，却没有真正笑过，你的眼中总是有一股子的我也说不清楚的神情。”

我淡淡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那是我唯一一次在你的眼中没有看到疏远，也是我第一次和你近距离的接触。后来我便以微生的身份留了下来，我想陪在你身边，只是你并不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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