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

屋外大雪纷飞，风与雪交汇之间，似乎能听到窸窣的交谈声。

“……真的要这样做吗？”

“我咽不下这口气！”

“本来就是你的错，忍忍算了……”

“啥叫本来就是我的错？这么恶心的人类呆在酒馆里你看着不难受？！我觉得连空气都不新鲜了！”

一团火焰在风雪中不断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一张苍白脸即使被火光照耀仍无法呈现出血色，那张苍白的脸没有开口，说话的声音却又一次响起，似乎是来自那团火焰：“病白，你到底帮不帮我？从酒馆出来你一直就在墨迹，不帮就直接说，反正对付莉莉丝我一个就够了！”

病白叹息道：“你自己去吧，我可不想和那家伙为敌，在箱庭森林我就被他杀过一次了，没想到第二天又被逼着找他讨债……反正我是不想在和那个瘟神扯上关系了。”

“你也太怂了。”火焰向一旁的房子走去，临走前向病白比了个手势以示嘲讽，那火焰正是在酒馆夺取迪亚委托函的魔族，而那脸色苍白的魔族则是隶属于瘟疫骑士和罗茨的绿甲骑士。

“你想干什么？”

一句不怀好意的声音在冰火魔族耳旁响起，不等他做出反应只觉得剧烈的疼痛从火焰那只手臂突然扩散到全身，随后便被高高抛起，像是被棒球棒击中一般从瘟疫岛西边的贫民区打飞到了南边的冰原。

“埃尔哈！”

打飞冰火魔族的那道人影转过身摘下头盔，露出被火焰灼烧融化的脸庞，即便如此，病白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迪……亚……”

“半分钟内告诉我你们来这的原因。”

迪亚冷淡说道，似乎这并不是一件令他在意的事。

“埃尔哈在酒馆出了丑，想在莉莉丝这找回排场……不！他不会伤害莉莉丝，只是捉弄她！我用我的名誉保证！”

见迪亚默不作声站起身，病白忽然心生恐惧，仿佛随时会死在迪亚手中。

“为什么是名誉而不是生命？”

迪亚轻声问道，似乎在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友善，但在病白眼里却像是一个高举屠刀的刽子手，待他说完遗言便取走他的生命。

“因为……因为……”

总不能说因为我不想死在你这个怪物手里吧！！！

病白在内心嘶吼着，他并不是第一次经历死亡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迪亚，但此时迪亚产生的压迫感在他过往的生命却从未经历过，他不想低头却不得不低头，这是食物链顶端对底端天生的压迫。

“回去告诉他，不准靠近这里，否则下次拧断的就不只是手臂了……”

说罢迪亚转身离去，留下病白独自在风雪中彷徨。

……

“嘭嘭——”

“来了！”

莉莉丝走下床，走到门口开门。

“迪亚！”

莉莉丝惊喜喊出声，随即她又疑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才十分钟，今天好快啊，你只接了任务还没做吗？”

“怎么说呢……”

迪亚把门关上防止屋内的热量流失，此时他已经恢复了原先的模样，身着带有火星的风衣，相比一个月前更显协调的脸没有一点伤疤，更别说融化的血肉了。

“时间这种东西并不是唯一的对吧？”

“嗯嗯！”莉莉丝赞许点头：“每天早上时间都过得非常快，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两人并没有在门口多待，默契地一同向卧室走去。

“我不是……算了，能理解就好。”

迪亚本想解释什么，目光却被莉莉丝吸引。

“你在看……啊，这个啊，我根据你召唤的书做的，效果还不错吧？”

莉莉丝自豪地把手中的毛线团展示给迪亚。

“啊？这个？”

迪亚仔细端详片刻却无法将这团毛线将记忆中的任何东西联想到一起。

“嗯……秋裤？”

“不是啊！”

坐在床边的莉莉丝气得想跺脚：“这是围巾啊！所以你刚才在看什么？”

“我是想问……你为什么穿这么多？”

明明是冬天，莉莉丝却穿着一件又一件材料舒适却不保暖的衣物，单独穿每一件都非常符合莉莉丝的气质，全部一起穿反而显得莉莉丝有些滑稽。

“没……没办法，正常衣物穿太久我的皮肤会溃烂，虽然能快速愈合但还是很痛的……”

莉莉丝小声叹了口气，人类和魅魔的混血给她带来太多的困扰，不仅是衣物，她还必须戴丝质手套，睡觉也得用高级睡衣将自己包裹起来。

舒适的代价就是不耐用，导致莉莉丝在衣物上的消费远远高于其它地方。

“可恶！明明正常魅魔和人类都不会发生这种情况，为什么加起来反而体质更差了啊！！”

莉莉丝赌气般一头扎进塞满破损高档衣物的被子里，倒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混血会有各种各样基因问题这一点还真符合现实……”

迪亚坐在不远处的炼金炉旁，原先的炼金实验室在翻新，但莉莉丝的炼金课不能停止，只好把炼金用品暂时先放在卧室里，不得不说冬天的炼金炉真是最好的暖气。

“话说回来，我一直不明白一件事。”

莉莉丝从被窝探出脑袋，面向迪亚一脸认真。

迪亚莫名有点心虚：“看你的表情……不会和我有关吧？”

莉莉丝不出意外地点点头，严肃问道：“迪亚明明很厉害，为什么一开始要谎称自己很弱？”

相处了一个月，莉莉丝对迪亚的了解不像最开始那么模糊，但相处愈久她就越看不透迪亚，打败扎托克绝不只是弹簧腿的功劳，无论是扎托克，熔岩巨龙，绿甲骑士，又或者失控的自己，迪亚眼中从未产生过恐惧和迷茫，这与迪亚最开始的自我介绍大相径庭。

莉莉丝并不是没见过那些弱到无法战斗的人类，他们甚至连魔界的黑暗气息都无法抵抗，这也是魔王曾禁止召唤人类的原因之一。

“是因为不想被召唤还是对魔族有所怨恨不想为我效力？又或者是其它什么原因？如果是不想被召唤，我会努力找到让你回去的办法，如果是人与魔的仇恨，我会和你一同前往人类的国度，如果是其它原因令你不悦我一定会尽力补偿的！不过在此之前能告诉我说谎的理由吗？”

看着莉莉丝一脸严肃的样子，迪亚轻叹口气，走到莉莉丝身边，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什么不能说的理由，刚穿越那会我说的也算是真话……某一时期的真话。”

看着莉莉丝表情从严肃转为疑惑，迪亚抬起头回忆道：“我原先并不是恶灵骑士，甚至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个彻头彻尾的混混，喝酒打架样样精通，甚至曾将一个学生打伤住院，只因为他不小心撞了我一下。”

“那时的我分得清善恶，也明白自己选择的是走向‘恶’的道路，无论是父母，老师还是发小都无法将我改变，我对他们只有怨恨，我甚至曾设想将我的妹妹分尸制作成标本，如果不是她学过武术我可能真的会犯下这件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的大错。”

“迪亚……”

仅仅是语言的描述足以让莉莉丝毛骨悚然，她无法想象迪亚会做那种事情，即使是激怒他的绿甲骑士事后也并无大碍，在她眼里，迪亚一直是一个情绪不外露的人。

“很震惊对吗？呵呵，即使是现在的我也无法理解和容忍曾经的自己，直到五年级的暑假我从酒吧醒来，那时候我并没有感觉到身体和精神的异常，也可能是原本的我脑子就不正常。总之，从那天开始我就变得无欲无求，连饭都不想吃，只是机械地完成父母的指令。”

“也是那时候，我和千宫第一次真正的有了交流，她指导我学习和打游戏，现在想想，其实就是千宫嫌麻烦让我帮她练级，不过这就够了。”

说到这，迪亚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比起之前的堕落，大家给予的救赎更令他印象深刻。

“我不明白欲望是怎么消失的，我就那样浑浑噩噩过了一年，在爸妈死后更是从早到晚一直坐在电脑前，那时候的我真的只能拿起比鼠标更轻的东西，复仇之灵也是那时候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之后我遇到了真正值得我追随的朋友，虽然只相处了三年，但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我。”

“唔……我还是喜欢现在的迪亚！”

虽然内心感触不少，但莉莉丝只能酝酿出这一句话。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据可靠消息，千宫似乎也被召唤到这个世界了……不管是哪个世界的千宫，她都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一定会找到她。”

“嗯！我也会尽我的那份力的！”

莉莉丝挺直身体认真回答道，见她这副模样，迪亚微笑道：“在此之前我得把你安顿好。”

“啊？”

这个回答完全超乎了莉莉丝的预料。

迪亚没做回答，而是转身看了眼壁钟：“一点多了，今晚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买东西呢。”

莉莉丝点点头认同了迪亚的话，她熄灭蜡烛，伴随着屋外的狂风进入梦乡。

……

极地冰川的某处洞穴中，栩栩如生的傀儡少年闭目倚在石头旁，他的身体被人拆散，露出里面的齿轮和核心，傀儡少女正小心翼翼地将少年的核心拨开，露出藏在里面的一片碎屑，那正是她从深渊中偷偷带出的东西。

仔细清理过后，碎屑显露出原本的面目——一颗还算完好的齿轮。

少女将少年的心脏拆开，将那颗无法转动齿轮拆除，换上从深渊中带出来的那颗，再用指尖的丝线一圈圈将少年的身体组合在一起，一切完成后她静静站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洞穴外，呼啸的狂风依旧吹着，飞雪几乎将洞口堵住，少女依旧静静站着，依旧等待着。

忽然，傀儡少年脸上用笔描绘的睫毛似乎动了一下，随后他睁开眼睛，看到眼前那位伫立的傀儡少女。

“哥……哥哥……”

傀儡少女的声音有些发颤，水晶雕琢的眼睛流出真正的泪水，少年张开双臂，仿佛渴望得到一个拥抱，少女俯下身想满足他的愿望。

“为什么……”

“哥哥……”

想象中的拥抱并没有到来，傀儡少年将傀儡少女打倒在地，双手用力掐住她的脖子——哪怕这是毫无用处的。

“为什么……”

傀儡少年低吼道。

“为什么不能让我安宁！！！”

……

关于埃尔哈：

一半是冰，一半是火的奇异魔族，该种族以核心作为主体，拥有超强自愈能力，只要核心不被摧毁就不会死。

据说埃尔哈的种族是炎魔与冰魔唯一一支后代，然而死亡岛的研究表明，埃尔哈的种族和炎魔，冰魔没有一点关系，反而和精灵，巨人有相似的血脉。

精灵几乎只有女性，巨人几乎只有男性，体型相似的精灵与巨魔更是少之又少，根本不可能建立一个新的种族，因此冰火魔族的起源一直是个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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