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寿宴（3）

“寒枝实是不愿再被折辱，”孟寒枝正色道，“求祖母，准许寒枝终身不嫁！”

话音刚落，众人倒吸一口气。

时人重气节，小门小户都有“宁要气节不要命”的说法，更遑论这些门阀世族。

方才议论孟寒枝的夫人们此刻都惊住了，这位孟二小姐一介庶女，竟有如此有风骨！

刚才见她小小年纪举止便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庶女的小家子气时，众夫人就对她有些改观，如今这石破天惊的一言，更令众夫人钦佩不已。

孟若轩则瞪大眼睛望着孟寒枝，他怎么也想不到孟寒枝居然如此决绝，竟想终身不嫁？！

不顾众人神色各异，孟寒枝便朝老夫人磕了头，伏地不起。

孟祈瞳孔骤缩，看着孟若轩的眼神愈加阴鸷。

人群里孟若风凄凄切切的看着那一抹纤弱的身影，心痛得难以自已。

老夫人微愠，沉声道:“寒枝你这丫头，别胡说！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跟祖母说，祖母自会为你做主！”

这话听得孟厉冷汗直冒，若是惹怒了孟祈，两个儿子的仕途就完了！

果真慈母多败儿，看看都把若轩教成什么鬼样子！

孟寒枝倔强的抬起头，不语。

“寒枝，你若有何委屈只管说出来，本宫也来为你做主。”

众人一惊，便见昌平长公主的步辇停在门口，孟府众人连忙将公主殿下迎了进来。

有传言说孟寒枝很得昌平长公主的喜爱，众人只道是谣言，今日一见只怕是真。

不待众人行礼，公主便道:“本宫只是来为寒枝祖母贺寿，各位免礼吧。”

于是就此作罢。

孟府既有皇子来贺寿又有公主殿下来贺寿，可谓荣宠非凡，不少有心人悄悄打起了小算盘。

孟寒枝向公主殿下行礼道谢，便又伏下身去。

这时，小妍突然冲出来扑通跪倒，哭号起来。

“请老夫人为我家小姐作主啊！小姐一向娴静温柔，适才在幽兰居东院花园被若轩少爷百般羞辱，小姐嘴上不说，但是奴婢知道小姐心里委屈，小姐只是不愿为了此事麻烦老夫人老爷，不想影响两家之间的关系啊！”

闻言，老夫人沉着脸扫视了一圈孟氏族亲少爷小姐们，直看得这些少爷小姐们害怕的垂着头。

孟柔芝也在一旁痛惜道:“是啊，祖母！而且，当时五殿下也在场。”

话锋一转，众人皆望向五皇子商玦。

只要五殿下将孟寒枝说的话讲出来，看孟寒枝如何自处！

孟柔芝嘴角扬起一个不易觉察的弧度。

孟祈朝五皇子拱拱手:“烦请殿下如实告知。”

商玦眨眨眼，道:“确有其事，本殿下适才迷路，便听到这位孟若轩公子直言孟寒枝小姐是庶女，娶她很容易云云。”

“嗤！”徐岚不屑道，“庶女又如何，凭这位若轩表，少，爷的身份，能娶得了孟二小姐？你不怕笑掉大牙，孟大人也怕吧？”

此言一出，不少夫人小姐悄悄笑了起来。

孟若轩恼羞成怒，还欲开口，孟厉急忙揪住他的耳朵怒骂:“还嫌不够丢人？你再多言，为父打死你！”

转而对着孟祈和老夫人陪笑道:“是我教子无方，今日惹得姑母和表弟不快，我代这个不孝子向寒枝道歉，寒枝你别往心里去，我回去好好收拾这个浑小子！也向诸位赔礼道歉了！”

说着便揪住孟若轩耳朵离去。

公主殿下轻哼一声，孟厉心头一抖，只听得优雅矜贵的女声自身后传来:“如此儿郎，怎堪良配！”

得公主殿下这样一句话，日后京都还有谁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家若轩？

孟厉又惊又怒，颤颤巍巍出了孟府便连忙往家赶，生怕路人也对他指指点点。

见两人就这么灰溜溜走了，孟柔芝一口银牙都要咬碎。

真没想到这孟若轩如此没用！

一想到五殿下和长公主都向着孟寒枝，她真是快被气疯了！

这贱人究竟哪里比她强？

她花这么多时间精力去讨好长公主，都没能得到公主殿下半分青眼！

正兀自气愤着，孟柔芝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骤然便见孟寒枝闪着冷芒的清亮双眼直勾勾望着她。

那眼里明明毫无涟漪，却没由来的让她胆寒，像极了那日孟寒枝看施嬷嬷的眼神！

这场乌龙就这么过去了，徐岚孟寒枝等人便陪着长公主说话。

虽然孟寒枝有些遗憾，没有乘胜追击让老夫人和孟祈答应她不嫁，但是看两人的脸色，也不可能答应自己。

过犹不及这个道理她还是深谙的。

不过，孟祈或许已经在替她相看人家了。

如今府中众人对琅古院态度的转变，不过是看在自己有用罢了。

不管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宴会行至中途，孟柔芝便说要二妹妹陪着去换件衣服，两人行至孟府荷花池时，一抹水蓝色身影从假山旁蹿了出来。

孟寒枝看着眼前凄惋哀切的孟若风，心里叹了口气。

待回首寻孟柔芝时，却见她退出十几步之远，眼中带着期盼与支持:“二妹妹，若风表哥，你们好好说话，我替你们放风。”

说着暧昧的眼神在两人间流转。

孟若风只深情款款地望着孟寒枝，语气里带着无限哀伤:“寒枝妹妹……你等我，等我明年春闱我取得功名，定来娶你！”

孟寒枝实在不知“自己”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顿时替原主感到可惜。

若是她好好活着，说不定真能跟这位表哥长相厮守。

孟寒枝轻声道:“抱歉表哥，此事我做不了主。但是我并不心悦你，请表哥另择良配吧。”

话罢便转身离去，没有再给予孟若风半分眼神，对身后哀切的呼喊也恍若未闻。

在游廊的拐角处见到了孟柔芝，不待她有何反应，孟寒枝便目光如炬的盯着她，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多谢大姐姐百般照顾。”

孟柔芝强笑道:“……二妹妹客气。”

既然是你先来招惹我，那可别怪我不客气！

……

孟府的一场寿宴就这么结束了，而孟寒枝的名声，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好了。

事后老夫人自是训斥了孟寒枝一顿，但被孟寒枝装委屈插科打诨又糊弄过去，只叹了口气便不再多言。

常氏见孟寒枝一进院便急忙上前拉着孟寒枝流泪，直说不能照顾好孟寒枝，愧对孟寒枝。

孟寒枝又是一番安慰才哄住常氏。

流潋阁。

“……寒枝的亲事自有我来决定，你就不要插手了。”

孟祈看着施氏温声说着。

“但妾身好歹是寒枝的嫡母，老爷若是有合适人选便知会妾身一句，可好？”

见施氏柔声细语的娴静模样，孟祈愣了愣，无言。

这副表情落在施氏眼里，如同细细密密的针狠扎着她的心。

两人沉默良久，施氏才道:“一切就由老爷作主，妾身自会做好分内事的。”

闻言，孟祈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夫人辛苦了。”

又安抚了施氏一番，孟祈才朝书房走去。

今天孟若轩这么一闹，他才惊觉这个二女儿也有不少人惦记。

如孟氏族亲那些人他可是想都没想过的，断然不能将孟寒枝许给他们。

他该头痛如何安排才能让孟寒枝最大限度的帮衬到孟府了。

不想没等他头痛多久，孟柔芝跟大皇子互通书信的事便被孟祈发现。

孟祈气得罚孟柔芝跪祠堂，连带着将施氏也狠狠骂了一顿。

在他看来，自己的庶女可以给皇子为妾，但嫡女不能嫁与皇子为妻。京都谁人不知他最是宠爱这个嫡女，以皇上多疑的性格定会怀疑孟祈有异心。

自然，就应当乘早断了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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