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慕洛姝让下人拿了一些酒上来,就着一豆灯火,慢慢地饮。
有人身手敏捷,闯入,随即伸手握住她的脖颈。
慕洛姝一看来人,便不想挣扎。
楚沧澜:“近日,你做了不少事。”
他语气轻浅,笑意薄凉,看慕洛姝的眼神却并无警惕和敌意,只带着一分戏谑一分讥嘲一分冷酷,像是出林的虎,在看着自己爪下逃脱不得的狐。
晧颈如玉,说玉也嫌太僵硬,倒似新棉的绒,透着三分软一分嫩一分载了日光明丽和月光晶莹的润,其下锁骨纤细,细到令人觉得眼光落上去都嫌沉重摧折,而锁骨下的肌肤,让人觉得薄而透,像名窑最珍贵的瓷。
楚沧澜回到监察院,听义父跟他说京都城这几天发生的事,这些事和流觞阁的关系。
他便想着那个女子,那般不为人世间任何风雨所摧折的风华。
心中最初涌起的并不是猎物逃脱的愤怒,而是莫名的不安,像是看见笼中的鸟振翅飞出,于半空间身姿一转,突然就蜕变成凰。
又或者,是一只一直收敛羽翅的鹰,只等着某个时机掣云而去,再俯冲而下,给他一击?
她知道太多秘密,她极可能坏他的事,她如此深沉奸狡,她是他无论如何都必须除掉的毒瘤,灭掉的祸根,然而当她这样沉默而坚定地看着他,他的五指,突然便失去了收拢并捏紧的力气。
如果她哀求,他会杀了她。
如果她哭泣,他会杀了她。
而她睁大眼睛看着他,眼神中并无惊惶与哀求,却渐渐蒙上雾气,不是带着泪意的雾气,而是天生水汽迷蒙,氤氲如梦。
像一朵开在黎明之前的花,凝上冰清的露珠,在寂寞和黑暗中,孤芳。
他的手指,忽然颤了颤。
她什么都不做,平静面对他的杀意,他突然便想起邂逅这女子以来,所看见的她的一切。
那和他一样的,困守孤城多年,意图挣扎不甘沉沦的灵魂。
他的手指,慢慢松开。
像突起的飓风,在经过一片葳蕤的花海时突然缓行,放弃了对那些美丽和娇嫩的摧折。
慕洛姝“我说了,随便闯女孩子的闺房是个很不好的习惯。”
慕洛姝喝得有些多,站起来的身子有些不稳,把手按在楚沧澜的手上,目光直视。
他垂眼,仔细看了看被按住的手,第一反应是掀翻之并扔飞之,然而那细腻掌心里传来的淡淡温暖,那肌肤相触的陌生而奇异的感受,突然让他觉得不知哪里动了动。
这是很陌生的感觉,像千年凝固的堡垒被电光掠开一道缝隙,外面的人看见了里面蕴藏的光华十色的宝藏,里面的人看见了外面碧海蓝天无限广阔的风景。
哪怕那风景只出现在一线狭窄之间,也令人沉溺而神往。
楚沧澜觉得这种感觉无法言说却又神秘,从小到大,都是义父教导他,他的世界里似乎从来只有武功进阶和杀人取命,这种感觉,从未有之。
是什么时候,鸿蒙开辟,透了这一线明亮天光?
又是何方神圣,操灵智之刃,划裂遮没他混沌人生的重重阴翳?
这永远凝定如玉不被打破的男子,有了人生第一次的起伏波动,如雪山皑皑万年封闭,却突启明光一线,只待在某一刻訇然中开。
慕洛姝“你这个人,真是让人讨厌。”
慕洛姝毕竟喝了酒,后劲上来身子有些软,无意识的靠在楚沧澜肩上吐气如兰,淡淡体香里酒香馥郁,融合成奇异的诱惑的气息,一波波地漾了来。
她只是觉得累而疲惫,需要一个安定的憩息,而那男子沉默岿然,能够承载起她这一霎所有悲凉心酸。
而语声低低,不同于平日的淡定雍容,带几分哀求和绵软,每个尾音都微微上挑,不知怎的便听出了几分勾魂摄魄的意味。
楚沧澜微微低了头,她的头顶正擦着他的下颌,发丝软软,像一朵云拂在心底,传入耳中的语声,把那本就有些波动的心,曳得又散了散。
也不知道是香气逼人,是语意魅人,还是发丝撩人,或者只是那酒后劲太杀人,楚沧澜忽然觉得心中有点燥热,忍不住抬手便扶了她肩。
室内点了灯,青花粉彩海棠形状的瓷灯,内置导烟管,一丝烟气也无,灯光微黄,氤氲如雾,笼罩着不胜酒力的慕洛姝,风姿宛宛气韵深深,一双饮了酒越发水光荡漾的眼睛,在夜色华灯之下含笑睇过来的神情,让人想起“任是无情也动人”之类的美妙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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