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当年（一）

第五十九章

科伦一向稳重，情绪内敛，不爱争辩，从小就是省心的孩子，他跟瑞啼的父亲是一母同胞，只不过自己小了十多岁，所以与其他叔叔相比，跟瑞啼熟络很多。

瑞啼母亲走的早，父亲执掌大权，甚少管教瑞啼，所以瑞啼从小就不听话爱胡闹，哥哥比他大九岁，在他还未懂事之时哥哥就去游历四方了。

虽衣食无忧，生活却很乏味。

科伦的到来不是让他的生活更有趣的，而是更加雪上加霜。

学着懵懵懂懂的规矩，背着听不懂的古文，早起早睡已经成了他童年的阴影，虽然但是科伦很严厉无聊，但也是真心对待瑞啼，把他放在心上的人，除了他瑞啼没有可以说的上话的人。

时间过得很快，曾经顽皮的顽童如今长成了翩翩少年，瑞啼的样貌自然无可挑剔，还是妖界最小的孙子辈，万千宠爱于一身，在他弱冠之年就拥有了自己的宝剑。

他年纪小，却经历过史上三大战争——神魔大战，神妖之乱，围剿灵族。

尉迟空的父亲出手狠辣，与魔族的一战直接收获了一众大将，军心涣散很快就溃不成军，所以神毋庸置疑的赢了，魔族俯首称臣，这一战仅仅用了十天。

瑞啼的父亲与魔族的首领是同窗之谊，虽然常常斗嘴，情谊还在，知道了他被神族如此羞辱，直接率领二十万精兵打上了天界，因为没有下战书，神族开始被偷袭成功，损失了近三分之一兵力，后来天帝震怒，亲自下了战术，功效可见一斑，不得不说他在打仗上的理论确实很强，历史无败绩。

结果可想而知，瑞啼的父亲输了，可是天帝却没有再次震怒，而是收服后安抚民心，不住赞叹他们的团结有爱，天帝说服了所有人。

他们受到了神明之眷顾，蛮荒野蛮的文明自此消失。

他收复了魔妖之地，兵力强大千倍，在一个月后又开战了。

是的，此次的目标是灵族。

“三军听令，踏过此河即是灵族栖息之地。”

天帝声音朗朗，透过每一寸空气穿过每一个人的耳朵。

“是！”

泱泱大军跨过清澈见底的长河，落日余晖使得湖面金光闪闪，倒影粼粼。

河流宽得很，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跨过，淡淡的香味飘来荡去，雾中丝带般的绵延，是荒唐美好的神迹。

与神界不一样，这里的美不可描述，唯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同身受。

三军竟然一时出神，天帝呵斥后谨慎前行，只不过这里出奇的安静，没有人烟。

春光浓似酒，花故醉人，月色澄如水，月来洗沐。

大概是最好的描述了吧。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

半溪明月，一枕清风。

“天兵打头阵，前去寻人！”

科伦骑着马，幼小的瑞啼坐在他前面，好奇得四处张望，这里的一切都很新鲜，小脚脚乱踢，惊的马差点脱缰，科伦及时拉住绳子避免了差错。

瑞啼也被温柔教训了，安静了很多，他们的马在后面，天帝魔族妖族的首领都在前方，以三角形式站位。

“阿爸阿妈！！”

幼童的喊叫声夹带着害怕恐慌，尖锐的叫声划破空气刺入心肺。

冰凉的刀刃下鲜血滴滴，受害者四处逃散却无处可逃，唯一的选择就是被杀。弑杀者却肆无忌惮理所当然的闯进他们的家，一剑刺进他们的身体，突如其来的疼痛恐惧令他们还没来得及说再见就……

住的远的人家慌忙将孩子藏起来，床的空隙，压着重物的木箱子，甚至房梁之上。

“阿爸阿妈！不要走！！！”

不间断的哭喊声此起彼伏，仿佛永不间断，亲眼目睹所有的惨状，强壮无敌的父亲抱着自己逃命却被环环包围，一向温柔的阿妈拿起来菜刀反抗。

科伦大概就是那种恨自己无能为力却见不得别人受苦人间疾苦的软心肠，他不懂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为何要这么被杀死。

他想争辩一番，骑着马走近，道“尊敬的天君，臣想知道此战为何开战？”

“剿灭所有隐藏的不确定因素才能稳定三界。”

天君耐心回答。

瑞啼看到自己的父亲虽然眉头紧锁，无疑是意外疑惑，“你问这个干什么，还不回去？”

“可否放过妇孺。”

“战争之下，没有例外。”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脸的震惊，他们的印象里天帝是明事理的人，不会是这样的硬心肠冰冷无情。

科伦不知哪来的勇气，再次开口，“您都能放过魔妖的子民，可否放过他们？”

那时的瑞啼尚不知轻重对错，只觉得他们可怜，跟自己一样没了母亲，本来想帮着科伦争辩，科伦却一把按住他的手。

“他们非六界之物，亦非寻常物，盘踞此地为非作歹尚没有赐死罪已经是我仁慈至极。”

“您有何证据证明——”

“科伦！”

科伦被打断，妖族之长不得不也他的子民考虑，这个时候得罪不起天帝，既然没有伤及他们的利益何必多此一举？

“回去！”

科伦不解，向来大义凛然的兄长怎会变成这样？他气愤得甩着缰绳回去，没有回头。

“令弟很年轻有为啊。”

天帝话里有话，他又怎会听不出来，虽然心里不满，嘴上却连忙附和道，“舍弟太不懂事了，年轻莽撞，还请天君见谅。”

“无妨，我觉着令郎气质非凡，此后必定大有可为啊，”天帝顿了顿，像是想了很久了，“过几天到天界与犬子一同上课吧。”

“使不得，小儿年幼，怕会惊扰了天界安宁。”

“不妨事，阿空的大殿离得远，我看就下个月的今天吧，你觉得如何？”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能觉得怎么样？硬着头皮上，“是。”

“报————”

天兵莽撞飞来，差点丢了佩剑，“殿下，殿下”

“说清楚！”

“殿下来了！”

科伦记得那场大战尉迟空本不该来的，虽是天帝独子，但毕竟还年幼没有成年，却出人意料的到了这里。

“这有何慌？”

“不不是，是殿下，他他他”

众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股肃杀的气氛迎面而来，科伦记得——

少年白衣，抱着幼女，从背后的大火中淡定出来，首次与他们见面。

无需比较，我独我，世间第一等，此间最上乘。

世间的第一等，当属尉迟空。

很少有人能只用一眼就让科伦记住，可是尉迟空做到了。

他们是唯一的幸存者，不论兵还是灵，都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那时他们四个的第一次相见，虽然不想承认，可是尉迟空的确比他要勇敢无畏。

“怎么每次见你，都是这么遍体鳞伤的呢？”

科伦看着熟睡中的杨眠，兜兜转转，有缘人总会再见，“那次也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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