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斗笠男

“刷”地一声后，颜珞慢慢放下抬起的手，看向被剑尖钉住衣服一角的杨平。

“你是玄苍教培养出来的弟子，与我正面相对，本就没有赢过我的机会。”颜珞看向他被暗器伤到的腿，接着说，“你扮做袁清书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之前被追兵弄伤了腿，到现在还没有好，你走不了，却还在苦苦挣扎，不如告诉我你和西域暗卫究竟密谋了些什么，说不定我还可以让你活下来。”

“活下来？”杨平似乎已经认清现实，自己真的无法离开，索性坐了下来，用那双浸染世事的眼睛看向颜珞，“怎么活，像狗一样被你们驱使吗？估计不会，我背叛了玄苍教，只能做最脏的活，恐怕连狗都不如。”

颜珞拿出十二分的耐心与谨慎：“根据你提供的话，我们会自行判断，如果你什么都不说，玄苍教也有办法让你说，你看起来不是怕死的那一类人，但有很多种办法，可以让活着比死更可怕。”

或许这番话换个看起来就凶神恶煞的人来说，效果会更好，但杨平知晓玄苍教的手段，由颜珞此刻说出来，也并不是危言耸听。

不知道时真的怕了，还是只是杨平此时明白自己说不说只是时间问题。只不过沉默了一会儿，他便再次开口：“你想知道的，我说了你可能也不会信，从始至终，我就没见过那位西域暗探的真面目，至于其他的，你作为圣女，掌握的情报也差不多可以还原我这几个月来的所作所为。”

如果是没有了解到情报的萧夜迟，可能会对这番话一头雾水，但掌握了情报的颜珞却明白对方在什么。

“也就是说，你来到祈安县不久后，就找上了袁清书，大约一个半月前，你杀了他，然后我找到你之后，你才和西域暗探搭上线。”

颜珞边说边看杨平的反应，并没有什么不妥，然后她问：“之前你没有与暗探联系，为什么？”

“我对自己还是有着清醒认识的，”杨平笑着说，此时他还能笑得出来，属实不是一般人，“当时的我重伤未愈，若是落到西域暗探手中，肯定会被杀死，名单也会直接抢走。虽然我可以将名单藏起来，但是对方也肯定是威逼利诱让我说出来，所以，得等到你们来了，才有我活命的机会。”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来暗杀我呢？”颜珞觉得这点很奇怪，应该让暗探来杀自己，才符合杨平所说的话。

“因为……没想到楚王还在这里，”杨平的声音很低，似乎有点疲倦，“他在的话，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没想到楚王殿下对西域如此有震慑力呢。所以，”颜珞抬头看向一个方向，“西域暗探去对付楚王殿下，你则来对付我是吗？但是还是有一点说不通呀，为什么暗探要杀死监牢里的同僚呢？如果你能告诉我这一点，我可以让你或者将功赎罪。”

颜珞盯着杨平，似乎还在判断对方话里的真假。

“其实……”他顿了顿，面上露出疑惑的神情，“我们也不清楚。”

“不清楚？”颜珞露出一个“你想清楚再回答”的表情。

“西域的势力并非只有一股，即使是那些潜藏在晋朝的西域暗探，或许听命的人也不是只有一个。”杨平话说得含糊，或许他确实并不了解。

颜珞想到之前有了解过西域的历史，西域此前并非是一个完整的国度，而是十二个部落组成，国情比晋朝要复杂得多。

但是听说自从西域女王上位后，西域整体实力比之前强大了许多，能让这么多个部落臣服的女子，想必肯定是个非同一般的厉害角色。

眼前的杨平只是西域暗探在玄苍教埋下的一根钉子，对西域暗探之前的事情没有那么了解也算情有可原。

“这么复杂啊。”

颜珞刚感慨了一句，就见杨平的脸一下憋得通红，她刚想问怎么了，对方就突然忍耐不住地俯身吐出一口黑血。

这是……

“毒药，你中了毒？”

颜珞将剑拔起，然后单腿跪下给杨平把脉。

果不其然……

颜珞松开对方的手腕，脸上的表情透出一丝凝重：“这是慢性毒药，多久了？”

“大概五年了吧，西域暗卫的手段向来如此阴毒，这是最大程度保证我的忠心。”杨平抬手擦去嘴角的血丝，脸色也比刚才苍白了许多。

“确实，用毒药来掌控你们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承诺更加令他们放心。”颜珞重新站起身，“但是你已经中毒太深，你已经多久没有服解药了？”

杨平垂眸想了一会儿：“大概是三个月？每月都会有一颗解药，本来我想用名单交换全部解药，但现在看，好像也没什么用了。”

原来不是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而是这催命的毒药让杨平明白自己已经命不久矣，即使得到解药，也为时已晚。

颜珞此前很少接触西域奇毒，就算现在医治杨平，恐怕对方也撑不到那个时候。叹了口气，她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丢给杨平，说：“这是培元丹，可以让你死得慢一点。如果你告诉我袁清书的遗体在哪里，我会考虑把你带到圣医宫，虽然可能就多活一个月，过程还很痛苦。还有，县令夫人，你还欠她一个解释。”

颜珞说完，也不等杨平的反应，径自离开了。

哒哒哒，马蹄声越来越近。

路边的屋檐之下，头戴斗笠的男子抱着弯刀静静站着，如同一座沉稳寂静的山石。

“吁”地一声，棕红色的骏马扬起前蹄后停了下来，黑衣皂靴的男人翻身下马，扬起头露出了一张平凡的、丢入人群里转眼就会忘记的脸。

斗笠男见到来人，终于动了，两只手不再环绕胸前，迈步走出了那一方小小的屋檐。

男人也朝斗笠男走了过来，一步、两步，在两人相距足够近的时候，他抬起头看向了斗笠男。

也就是这时，斗笠男发现眼前的男人和上次见面相比有一丝不同，男人本来普通的脸上现在却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如今走近一看，才发觉这双眼睛和这张脸相比，非常的违和。

斗笠男顿时心生警惕。

“你知道易容中哪部分最难吗？”对斗笠男的警惕仿若没有看到一样，黑衣男子边走近边说，“不是身材，也不是声音，而是那张脸，而脸上，最难的不是面部轮廓，也不是鼻子或者眉毛，而是那双眼睛，时间不够，我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那人声音一顿，再开口，已是清脆的女子声音，语气带点咄咄逼人：“你就是藏在祈安县，想要玄苍教名单的西域暗探？”

再不明白眼前发生的事情，斗笠男都要自己嘲笑自己了。

他发出一声极低的笑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笑了：“原来是你，玄苍教圣女……颜珞。看来自大的那个人是他，你胜了，他输了。”

“不要小看一个女人，即使这个女人年纪比你小，体力也不及你，但她并非样样都弱于你。”男人，不，颜珞镇静自若地说，“你为什么要杀牢房里那个男人，据我所知，西域暗探并没有擅自处理同僚的权利。”

隔着斗笠，颜珞连对方那双眼睛都看不清，却能感觉到对方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身上。被人如此细致打量，即使是颜珞也受不了，更何况，她又没有被别人仔细端详的特殊癖好。

所幸这样的视线并没有持续太久，斗笠男很快开了口：“我可不是你在监牢里见到的那种小角色，不怕告诉你，我此次从西域来到这里，势必要得到这份名单。”

从西域来的……

夜弦心里一惊，但很快又镇静下来，对呀，就应该是这样，这才是最合理的解释。这份名单如此重要，西域怎么可能不再派人来呢？

不过……颜珞用余光探查了一下周围：“就只有你？”

“暗探不能杀暗探，但我是他们的上级，我要他死，他就得死。”斗笠男阴沉的声音就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锋利又能快速要人命，“我一个人，胜过百来个他那样的废物。”

在清风寨潜藏那么多年，却就这样被轻飘飘地杀了。颜珞并不同情这样的人，但利用完就毁掉，这作风……

令她感到分外厌恶。

川溪词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