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回宫

说起杜瑾然，在四年前，也是杜氏一族才貌双全的千金小姐。

只可惜，时运不济。

当年先皇的皇后倒台后，皇后杜氏一族被清算得干干净净，家财充入国库，族人四散凋零。而本来一开始被族人寄予厚望，期望嫁入皇族的杜瑾然也被自己的亲族抛弃。

两年前，当她去给妃玉阁送东西的时候，正巧碰上孟清蝶。也就是那一天，她第一次见到杜瑾然。

颜珞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但也知道杜瑾然是皇后杜氏的外甥女，也是如今皇上的表妹。但她见到对方的时候，对方一身的衣服贵重，装扮却过于艳丽，翻到衬不出对方秀丽的容貌，反而令人觉得艳俗。

那时的颜珞并不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只是见到对方等在妃玉阁内厅，又很少见到这样打扮的女子，心里有些好奇，就去询问了几句。

“夫人来这里是想买些什么吗？”能来妃玉阁的人自然是非富即贵，颜珞那一阵才开始闯荡江湖不久，荷包里经常半天掏不出一个子。

小时候她虽被苛待，但也没有愁过吃穿。从那时起，她才知道什么叫做花钱如流水，什么叫做勤俭节约，才爱上了吃烤红薯。

所以，缺钱的她看到杜瑾然的第一眼，以为对方也是妃玉阁的客人，就动起了小心思。

“客人久等了，想看点什么？”首先，她忽略了那时已经傍晚时分，一般女客不会一人在外留到那么晚。然后，她忽略了明明有招待的侍女在旁，却没人上前招待。

如果她能想到这两点，或许就不会那么莽撞地上前。

杜瑾然似乎才看见她，眨了一下眼睛才将视线的焦点放在了面前的颜珞身上：“我……”

“不要紧，如果不知道想要什么，这里有妃玉阁下个月才能推出的新品玉肌丸。”说着，颜珞就从自己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瓷瓶，拔出软塞后，倒出一颗小小的雪白的药丸。

“玉肌丸看起来小小的，但是效果很不错哦，不过不是口服，而是外用。”说着，颜珞指尖用力，捏碎了玉肌丸薄薄的外壳，然后放在手心用力搓揉，将玉肌丸揉成了微有粘性的膏状物。

她将掌心的膏状物向杜瑾然展示：“怎么样，神奇吧？”

杜瑾然点点头，眼睛里似有星星闪烁，表情与刚才木然的模样相比大有不同。

成了一半，颜珞见此大受鼓舞，微微一笑：“那我为你示范。”

然后，她向杜瑾然伸出手。对方似乎没有察觉她的意图，等被颜珞抓住手腕的时候，对方才像触电一般后退了好几步。

颜珞没有错过对方脸上一闪而过得慌张与痛苦。

“你……”

颜珞觉得有些蹊跷，就算是自己有点冒犯杜瑾然，对方露出的表情也不该是那样。

倒像是……

那时的颜珞更年轻冲动，在江湖上闯荡了一年多，更是养出了一副古道热肠，顿时就走上前去，拉过杜瑾然的手，掀开了她捂着手腕的袖子。

华美的衣袖之下，全是一道道错落的伤痕，有的青紫，有的红肿，经年累月，还有刚刚剥落掉痂的旧伤。

这样的伤颜珞见过，柔软的绳子或者是一种特殊软鞭会造成这样的伤。

那个时候，为了执行任务，她在一个贪污官员的家里待了一个月。官员在家里养了很多舞姬用来作乐，那些年轻的女孩子身上就有很多这样的伤痕。

熟悉的愤怒感又袭卷颜珞的内心。她抬头看向杜瑾然，对方慌慌张张仍旧想把手抽回。

颜珞定定瞧了一会儿，轻轻叹了一口气。

“玉肌丸对消肿除疤也有功效，当然，它最主要的作用还是美白润肤。”颜珞一边说一边将膏药擦在杜瑾然受伤的肌肤上。

做完这些后，她将手中的成品给了杜瑾然：“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找我，我叫颜珞。”

对方看着她，眼眸中渐渐泛起微澜。

只是对方还没说什么，就被打断了。

“颜珞。你来了呀。”打断的人正是孟清蝶，也是将杜瑾然带来的人。

后来，颜珞才从孟清蝶那里了解到关于杜瑾然过去两年的生活。

一朝变得无权无势的杜氏族人为了维持家族往日的花销，将算盘打在了家族中未出阁的女子身上。而作为将族人害得最惨的杜侯爷的女儿，她更是像被羊圈里的羊一样被拉出去卖给了一个富商做妾。

当时的颜珞听完气得发抖，转身就往外走，然后被孟清蝶叫住。

“你去干什么？”

“先去暴打富商，让对方立字据与杜瑾然断绝一切，然后再暴打那些废物的杜氏族人，卖女求财，真是可耻。”

“那你现在先把我打一顿吧。”

听到这句话，颜珞不解地扭头看向孟清蝶。

孟清蝶继续说：“毕竟，如果当初不是我，还有夜宸，杜氏真的就一手遮天，也就不会有今天落魄的下场。”

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颜珞觉得不对，紧紧皱眉，眉头好似打了结：“成王败寇，自古便是如此，怨不得谁。”

“那么，杜氏这么做，我们也没有立场帮杜瑾然出头。”孟清蝶接着说，“只有她自己能够向辜负她的人讨回公道。”

颜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之后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杜瑾然与之前的家族撇清了关系，恢复了自由身，然后就来到了妃玉阁，成为了一名管事。妃玉阁的金玉首饰构思奇巧，都说好马配好鞍，商品的包装自然也要花费一些心思。之前妃玉阁的包装贵气有余，精致不足，除了贵族富豪，妃玉阁在普通百姓的受众实在很少。

孟清蝶很早就想拓宽妃玉阁的受众了，但迟迟没有什么好的思路。毕竟如果只是卖一些便宜一点的东西，那有什么特别？后来，妃玉阁推出了几款花色美丽的荷包，价格亲民，于是包装也很简单。但那样的包装太简单了，一点都没有妃玉阁的特色。

这时，杜瑾然提议，可以在包装纸的背面添加一首情诗，这样既简单又有新意。这一句提醒了孟清蝶，虽然妃玉阁上上下下的女子都很能干，却没有谁有杜瑾然这样的才情。后来，妃玉阁每次推出新品，都会让杜瑾然写一些推荐词或者诗词。

之后，也有首饰铺模仿她们这样做，但成效并不好，毕竟对方请的那些落榜才子，哪有杜瑾然这样既懂女人心，又有真才实学呢。

谁也不会想到，如今的妃玉阁掌事曾是不谙世事，只愿嫁得一心人的闺阁少女吧。

不得不说，月蓂的办事效率真的很高，第二天早上，对方就带着人过来了。

说是早上，其实是清晨，颜珞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拍了拍，正在做梦的她差点以为碰见了鬼，吓得一哆嗦直接从梦中惊醒了。

“我提醒过她不要这么早来。”

月蓂的身后是讪讪笑着的杜瑾然，想来也是，平常人是不会有大半夜翻宅入院这种行为的。

颜珞扶额：是我不好，忘记了月蓂曾经是多么的死脑筋。

如果这算是根植于月蓂身上的本性之一，那么把月蓂培养成如今花魁的前任花魁真是功不可没。对了，那不就是自己的姐姐么？

刚刚醒来的颜珞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然后就将重新聚焦的实现放到了月蓂的身上，不得不提醒她：“这里是孟家，昨天你还是客人，今天怎么就能翻墙入室呢？”

月蓂本来是蹲在她的床边，听到这句话干脆地撩起夜行衣的衣摆，坐在了她的床边。

“其实这不是第一次翻墙进入孟家了，而且，孟清佑说我随时都可以来。”

不是第一次？

颜珞挠了挠头，她倒是不知道这件事，可能是姐姐或者孟姐姐让月蓂这么做过吧。但后一句，颜珞却来了几分兴趣，微微一笑问：“是吗，他还真是……”

傻得可爱呢。

月蓂目前表面的身份是沁月楼花魁，而孟清佑虽不涉略江湖，但毕竟与颜珞是朋友，当然知晓沁月楼与玄苍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颜珞想，孟清佑多半把月蓂当做是只做一些搜集、传递消息的底层玄苍教弟子。

但实际上，沁月楼的花魁并不是人人都能当的，月蓂之前便是玄苍教杰出的杀手。不知道孟清佑之后知道对方杀人比切萝卜还简单之后，又会有什么表情？

那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吧。

“姑娘，你有什么事找我吗？”

差点忘了，还有正事。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颜珞的话极其言简意赅，“帮我照顾皇后。”

“皇后娘娘？”杜瑾然的表情有点迷茫，但还是点了点头，“需要我进宫吗？”

“不。”颜珞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丝笑意，“你就在这里。”

“这里？”杜瑾然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皇后娘娘就在这里？”

见对方懂了自己的意思，颜珞满意地点了点头。

本以为孟清蝶会拒绝杜瑾然的照顾，但出乎颜珞的预料，对方接受得很快，表情也很平静，简直到了有点诡异的地步。

但凡了解孟清蝶的人，都知道对方不是一个能忍气吞声的人。但从昨天开始，对方就一直待在房间里，既没有摔东西出气，也没有喊孟清佑过去出气，而是一直在陪小凌轩玩。

月蓂完成任务后就离开了，孟清蝶让杜瑾然先陪着小凌轩玩，自己则让颜珞帮忙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颜珞感到惊讶，“你要离开？”

“皇宫不是我的家，却是我的战场，我当然得回去。”孟清蝶挑眉，用“这孩子在说什么傻话”的表情看着颜珞，“我可不会让人欺负到家门口还不反抗，那群糟老头子，迟早让他们卷铺盖回家种田！”

孟姐姐怎么看起来比之前更彪悍了？

颜珞讪讪笑着：“是得回去了。”

“你不也要离开吗？”孟清蝶盯着颜珞，露出一个笑容，“不然你昨晚也不会那么晚才睡，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我都听得见。”

这孟府的墙也太薄了吧。

颜珞的脸上更加尴尬：“没想到你听得见。”

孟清蝶仍旧笑着，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也这么大了，记得四年前你比现在矮半个头呢。”

颜珞感觉到头顶传来对方轻柔的抚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垂下了眼睑。

“我们得奔赴不同的战场了，颜珞，你如今不再是当初势单力薄的一个人，如果有需要，我现在可以给山水庄写信，让老庄主助你一臂之力。”

听到对方的话，颜珞抬起脸，像是听到什么惊奇的事一样眨了眨眼睫毛。

不过片刻后，她便摇了摇头，话语里充满坚定。

“不需要这么做，请你相信我，我这次肯定揪出设计妃玉阁的人，揪出幕后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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