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威并施

董倩倩对唐雪瑶的这番评论说不上认同，亦说不上反对，大概她打心底就对南宫哲瀚不在意的原因，只是这样的道理别有一番滋味，似另辟新天地的明朗。

扫视到唐雪瑶手腕上的於伤，董倩倩回过神，张嘴复问：“王后为何要拼命保护那银狐，伤了自己的手，不觉得不值得吗？”

闻言，唐雪瑶这才抬提起手看了看手上的和着血和泥的伤口，然后回头望了望吓坏了的小白，欣慰一笑：“我伤得不过是手，回去擦擦药就好了，可是我救下的是一条命，不要说相处了这么久，晴月与我都对它产生了感情，就算是第一次见面，也应该试一下，毕竟比起人心，它却单纯多了，只是恐怕再也不能留它在宫中了。”

一想起要送走小白，唐雪瑶虽是满满的不舍，但是她愿意放手成全，这里虽点石成金，说到底，不过是一个用金锥子扎成的牢笼，自己已然被困进来了，又何故再强拉一个，弄得满身是伤。

董倩倩细细品味着唐雪瑶的话，见唐雪瑶要走，想了想，终是好意提醒，探着头道：“王后，大王夜里总是睡不好，近日更加频繁了，若是有什么好法子，不妨一试，只是不要弄巧成拙了才好。”董倩倩头动得突然而厉害，头上的合欢珠钗跟着一晃。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董倩倩三番两次地帮助自己，唐雪瑶还是回以感激的微笑，看着她头上的合欢钗子微一出神，可能看不惯戴玉婷，想跟自己联手对抗戴玉婷，毕竟唐家和戴家的势力摆在那，又或者还有什么其他理由？

见唐雪瑶携人走后，拟素上前一步，在侧小声问道：“夫人，王后是真的不在乎大王心里装着其他女人？”

“不知道，被她说得我竟也觉得那个女人很是幸福呢。”董倩倩猜不透，她倒是觉得唐雪瑶身上有她母亲的影子，莫名的有些喜欢这位长姐了，不觉脸上莞尔一笑。

宫中的人真是奇怪，南宫哲瀚变化莫测，唐雪瑶也让人捉摸不定，倒是让她觉得宫中的日子有些乐趣了。

董倩倩望着唐雪瑶的背影，默默沉思了许久，不由喟叹像唐伯瑀那样自私自利的人，竟能生成唐雪瑶这样心胸宽广的女儿，反观自己，在这一点上却是差得远了。

唐雪瑶才入宫几个月而已，董倩倩竟然潜意识中拿她与自己比较起来，自己还输得心服口服，说来也是奇怪，一想到这儿，董倩倩只勾一边嘴角，含着一缕薄薄的笑轻哼一声。

回到凤鸾宫，灵绣帮唐雪瑶上完药，便带着斓靖、素心等人伏在地上请罪：“主子，您责罚奴婢吧，奴婢有眼无珠，没有能看好小菊，才会让人钻了空子，差点害苦了主子，请主子责罚。”

“主子，斓靖做得也不好，粗心到忘了先察看一番再让您出去的，浑然不知便上了别人的当，请您责罚。”

不知为何，梅园中自己还是怨气滔天的，现在却已烟消云散，只是，自己的人实在是太大意了，眼皮子底下的人被收买了，都还不知道，唐雪瑶不由叹了一口气。

灵绣每日上午跟着自己陪政，斓靖也是一直跟着南宫晴月伴读，她俩很多时候是没在凤鸾宫待着的，小菊大概是巧妙地躲过去了。

事已至此，还好都顺利解决了，不过罚还是要罚的，否则指不定下次会出什么事，唐雪瑶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虽说今日化险为夷，可终究是你们做得不够周全，不过念你们两个也是无心之失，便每人罚俸两月。”

灵绣和斓靖自是理解唐雪瑶的做法，叩一叩首，心中诚服道：“谢王后恩典。”

唐雪瑶呆呆望着手上的伤口，想起刚才触目惊心的一幕，心里总也没着落，不觉拧了娥眉，他们都在暗处，自己连是谁害自己也不知道，指使自己去梅林的宫女会不会和小菊是一样的情况？戴玉婷如此心狠手辣倒是教给她一个道理，在后宫不能靠一个人的力量，更是不能相信任何人。

灵绣感激董倩倩为唐雪瑶说话，事后想起来细细分析道：“主子，那董夫人虽出身不光明，倒也可以指望一二，她好似没什么坏心眼，说的话大王也能听进去几分，今日也多亏了她帮咱说话。”

“父亲之前交代过，董夫人是大王微服出访时从青楼带回来的，很得大王的欢心，可是我自打进宫以来，并不曾看到大王留宿萦碧宫几次？”唐雪瑶心中不免生疑，毕竟事情出入甚多，也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缘由，想到她终日佩着合欢花，更是疑团大起，沉吟道：“会是巧合吗？”

“有人说，大王之所以坚持将董夫人带回宫，是因为董夫人身上有那人的影子。”素心眨巴着眼睛往四周看了看，对着唐雪瑶悄声道。

“那人？”灵绣一时没反应过来，转而惊语道：“你指的是梅林那位？”

唐雪瑶脑中思忖，既然宫中有这样的流言，董倩倩一定也是晓得的，正为自己冒昧向她打听的事懊悔，但想起她刚刚叙述时，并未听出任何不满，想来她也是不在意的罢。

“这样，斓靖，你悄悄去查一下董夫人，不能再像这一次稀里糊涂地就让人给害了。”唐雪瑶隐约觉得事情或许没有自己表面看来的那么简单，董倩倩突然帮自己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思，她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是，王后，奴婢听说是玉夫人给大王报信的，会不会？”斓靖见那戴玉婷今日没起什么好作用，心中有所怀疑，忍不住推测。

戴玉婷绝对是头号嫌疑人，自己占了她侍寝的机会，她自然怀恨在心，只是没有证据也不能乱说，唐雪瑶饮一口茶在喉，凝目未语，过了一会儿才吩咐道：“这件事，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不要明着追究了，以免落人口实。”

唐雪瑶翘首看了看园子里难得安静的小白，想起马上就要见不到它了，满眼的惆怅，口中略有落寞：“灵绣，这几日你好好照顾小白，等把它的伤养好了，就让斓靖送它出宫，今日能保下它是万幸，明日却不见得。”

“是，主子，您打算怎么处置小菊？”南越人历来最讨厌不忠诚的人，纵使灵绣那样稳重的性子，语气里也加了一丝嫌恶。

唐雪瑶指甲轻刮几下杯盏，片刻，启唇淡淡道：“把她葬了吧，毕竟是咱们凤鸾宫的人。”

斓靖突的瞄一眼唐雪瑶，转眸间见灵绣的脸上没有变化，更没有要阻挡的意思，便也不再说什么。

素心却不是个能藏住事的性子，深为唐雪瑶打抱不平，拧着眉，愤愤道：“王后，小菊做出这等吃里扒外的事情，您怎么能就这么放过她。”

闻言，唐雪瑶缓缓抬起眼皮，饶有兴趣地看着素心，半笑开口：“那你觉得本宫应该怎么处罚她？”

灵绣知道唐雪瑶是有意要教导素心，便垂手安然站在一旁，并不插嘴。

素心却未察觉，透彻的眼珠打了个转，跟带着身子前倾，振振地清泠开口：“怎么着也得杀鸡儆猴，让她们不敢再轻易对您动手脚，依奴婢看，就应该将小菊鞭尸，才能消火。”

素心自顾自的地说着，好似受委屈的是她，唐雪瑶虽然为她的忠心动容，但也觉得她这样小的年纪就如此狠辣，真不知是后宫熏染，还是被之前那个掌事宫女“言传身教”的。

唐雪瑶的脸登时有些僵，她虽没有甩脸色，但是却无声胜有声，尤其是灵绣和斓靖并未说话，素心话毕，殿内更是一阵静默。

见三人无以言语，素心心里突然有些慌，脸跟着也变了色，忐忑道：“素心，素心是觉得王后今日太过委屈了，并不是想对主子‘指手画脚’。”说着，身子已然弯了下去。

见这小丫头的反应能力尚可，年纪又还小，只是坏在还不知管住自己的嘴巴，日后多加指点应该也是可以调教出来的。

“以后跟着灵绣和斓靖好好学做事，不要太过口无遮拦，说话之前先在脑子里过一遍。”唐雪瑶手指试着杯子的温度，脸上却表情严肃，并不似寻常那般温和。

“是，奴婢记下了。”素心被唐雪瑶突然的变化吓得面色紫涨，声如蚊呐，恨不得赶紧退出去。

灵绣一个眼神递过去，唐雪瑶便知自己刚刚太过郑重其事了，端起还温着的茶又饮了一口，面色缓和了些，语气也柔和了许多：“灵绣对我都是贴身照顾，宫中事宜也不能面面俱到，斓靖刚进宫，对宫里的情况也不熟悉，在这方面，你做得要好些，替本宫多留意着点，别再让人钻了空子。”

“是，奴婢一定擦亮眼睛，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看着她们，好好替王后和小公主效力。”素心见唐雪瑶夸赞自己，像春风吹活的小草，情绪跟着也上来了，两个眼睛瞪得圆圆的，身子挺得直直的。

唐雪瑶浅浅一笑，不置一句话。

灵绣见时机正好，推一推素心的手肘开玩笑：“哎呦，素心，你这样子活脱脱一个深夜中的猫头鹰，要是真这么下去，那我和斓靖可有得偷闲了，对吧，斓靖？”

“对，省得我们的事了。”斓靖岂会不知灵绣是故意在活跃气氛，上一次就是这样打圆场的，便接口笑道。

“素心多干点没什么，只是以后得拜托两位姐姐不吝赐教，素心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姐姐们尽管说便是了。”素心鬼机灵着，向灵绣和斓靖看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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