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夜里躺在床上,唐雪瑶亦是睡不着,好歹凌晨时分睡着了,可没一会儿便做了噩梦:
梦里,自己被人从背后钳住,不远处跪着的父亲双手被绑着,头发散乱,旁边的董倩倩是死前那般狼狈不堪,唐雪瑶极力挣开想要过去,却怎么也动弹不得,嘴里更是出不了声。
“雪瑶,这个结果,你还满意吗?为父告诫你的话,你不听,偏偏要固执己见,现下咱们唐家是真的没了,你自己一个人好好活着罢,为父去找你母亲了。”
说完,唐伯瑀勾唇一笑,接着笑得更放肆了,直接仰天长啸,顿了顿,冲着唐雪瑶指责道:“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唐家受了多少委屈,你做的都是为了保全唐家,到头来你才是那个害了唐家的人,你是唐家的罪人。”
“我不是。”唐雪瑶极力否认着,她想求他们放过唐家,可是没有一个人听自己的。
董倩倩陡地抬起流着血的头颅,对着唐雪瑶阴森、无助哭喊道:“姐姐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正当唐雪瑶好奇为什么董倩倩会这样说,不受控制的手缓缓举着两个利器逐渐对准他们两个,有莫名的力气推着自己往前走,她使出所有力气挪开,放下,可是却左右不了,只听“嗖”的一声,利器不偏不倚刺中他们的胸部,当场毙命。
“不!”唐雪瑶最终发出声,身后也没有了束缚的力量,冲着跑到他们的面前,不论她怎么喊,怎么摇,两个人都不回应她,唐雪瑶举着满是鲜血的双手,哭嚎道:“是我害了唐家,我该死。”
“阿爹!”唐雪瑶似电击般从梦中惊醒,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整个人出了一身的汗,面色惨白,双眼空洞,眼角有泪输出。
灵绣在侧一边擦着汗,一边安抚着:“主子,没事,只是梦境,梦境而已。”
“灵绣,我有些口渴,你去给我泡点茉莉茶。”稍作休息,唐雪瑶转了脸望着灵绣虚弱道。
“是,奴婢马上去。”听她要了喝的,灵绣欢喜不已。
只是,还未等灵绣站起,却被唐雪瑶给牵住了,定定道:“要咱们自己种的,斓靖知道放在哪,你让她泡吧。”
“好。”
两人端着茶进来时,唐雪瑶已经坐在了桌子上,要不是月光好,倒是吓人一跳,带着春日的笑容道:“斓靖,这么晚了还把你吵起来,我饮了茶水,你再回去睡。”
斓靖上前给唐雪瑶倒好茶,总感觉唐雪瑶有些不一样,可是最近她不就是这样,随即口中轻松道:“主子言重了,照顾主子是斓靖分内的事,主子睡不好,斓靖怎么敢在榻上躺着。”
许久,唐雪瑶不说话,只有意无意低着眸子扫一眼香炉,看似吹着茶水的热气,实则把香炉的香气也吹散了。
“好了,我困了,你们也休息,今晚和我在一屋睡,我一个人有些孤单。”唐雪瑶一边往床榻走去,一边念叨着。
“哎。”还以为唐雪瑶想开了,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心地应下。
听着那两个人睡熟了,唐雪瑶掀开被子,实在是弯不下腰去提鞋,索性踢踏着鞋子走出门去。
“王后是要出去吗?”素心见是唐雪瑶,忙跟上去询问。
唐雪瑶慢慢停住,寒眸微动,转过身淡淡道:“我想看看月亮,灵绣和斓靖睡得熟,我也不好叫她们,你去帮我拿那个灰色披风,就在桌榻香炉下面的柜子里,看你有些困,那香提神,你可多闻几下。”
“好,天黑,主子先慢些走,素心马上就来。”
流云隐约听见外面的对话,不觉惊讶,唐雪瑶的香明明是风滕见她夜里睡不好,专门给她配的,怎么可能是提神的。
见唐雪瑶走出去了好久,素心也没有从里面出来,流云更是疑惑,忙穿了衣服去察看。
月光皎洁,照得就跟白日里无两样,跟唐雪瑶一身白色的里衣分外般配,循着月光找着去城墙的路,走了好久终于到了城墙的阶梯,路上遇到一些无名的人也全不在在意。
唐雪瑶在城墙下,一手托着腰部,一手扶墙歇息,待呼吸稍作平稳便扶墙而上。
流云渐渐走近唐雪瑶的寝宫,越发闻得有极其浓烈的紫罗兰花香,心里更加起疑,才进门,差一点儿就被脚下的素心给绊倒,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吓得流云不轻,又看看安稳躺在那的两个贴身侍女,更加觉得不妙,忙端起桌上的冷茶朝着三张熟睡的脸挨个洒了个遍。
斓靖最先醒过来,摸了摸脸上的湿,再看面前的流云,生气道:“流云,你做什么?”
“做什么,你们当的什么值,主子都不在屋里,你们三个可是睡得真香。”
灵绣这时也醒过来了,擦了擦脸上的水,反驳道:“乱说什么,主子刚睡下了。”正说着,走过去一看,三个迷糊的人顿时激灵了。
“斓靖,主子呢?”灵绣瞪着两个眼珠子看向斓靖。
斓靖自是不明所以,掀开被子也是空空如也,不由心慌了起来。
素心手托着披风,着急道:“主子刚刚出去了,我恰巧在门口遇到,就进来拿个披风,结果。。。”
“还不赶紧找,你们是被王后下药了。”流云真是服了这几个人,心中直骂。
只一会儿功夫,整个凤鸾宫的屋子全亮了,各个提着灯笼四下询问,灵绣让素心禀告了南宫哲瀚。
半夜被铭崇从床上拽起来,南宫哲瀚也顾不得穿整齐衣服,提上靴子就往外跑,疯了似的大步流星地寻找,一边走,一边默默祈祷唐雪瑶不要做傻事。
唐雪瑶沿着高墙一面走,这样扶着她可以省些力气,一步一个脚印,每迈一步诉说着自己的罪过:
我唐雪瑶此生二十二载,虽说通读医书,可少有救人,犯下的糊涂事倒是不少,在临死之际便一一道出。
第一大罪,身为唐氏后人,不曾为唐家带来半分光耀门楣的星辉,固执己见,冥顽不灵,最后害得唐家这般半死不活的样子,我是唐家的罪人;
第二大罪,身为人女,未对母亲尽一份责任,答应她护好父亲,终也食言,于父亲,女儿真是死不足惜,父亲万番规劝,我却置若罔闻,致其枉死却做不得什么,阿爹,女儿到地下给您赔罪;
唐雪瑶一路说着,不觉额上冒了汗,气息跟着紊乱,见脚下那双鞋子碍事,直接踢了光着脚走。
第三大罪,身为人姐,从小到大不曾有过一丝呵护,再重逢时,却让妹妹以身涉险护着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处死,我连一句求情的话也不敢说;
唐雪瑶抬头看一眼行程,手扶着城墙继续走着,另一只手抚上孕肚。
第四大罪,身为人母,不竭尽全力保全孩子,却想着亲手杀了他,或许他不愿来这繁杂的世上,是我死乞白赖地求来的,对不起,孩子,下一世找户好人家。
我自知自己罪恶滔天,就这么死了确实便宜了,可我能想到的也就只有以死谢罪,省得活在世上再祸害他人,就让我下去一一向你们赎罪。
“有没有见过王后?”南宫哲瀚疯了似的,抓着人就问。
“没有。”
“大王,护城守卫说王后往那边去了。”
得了消息,众人皆赶了过去,南宫哲瀚猜测唐雪瑶要跳城,于是吩咐铭崇叫人拿来棉被,越多越好。
所有的人恨不得扎上两个翅膀一下飞过去,可还得一步一步爬阶梯,见南宫哲瀚也要上来,风滕忙请示道:“大王,您现在上去恐怕王后的反应会更大,不如您在城下护住王后,剩下的游说臣等来做。”
闻言,南宫哲瀚陡地止住步子,想了想扶着风滕的腕部,语气告求道:“一定要救下她,什么都答应她,孤要她好好的。”
“臣定当尽心竭力护好王后。”风滕重重一点头,不用南宫哲瀚交代,他也会救下唐雪瑶的。
唐雪瑶站在城墙之上,手扶着壁垒,夜风将其头发吹了起来,含着笑的她感觉异常凉爽,她相信只要从这儿跳下去,她就可以解脱了。
“雪瑶,不要。”见其疯癫模样,风滕吓坏了,似乎腿都要软了。
“主子,您别做傻事。”灵绣扶着阶梯往上爬,涕泪相喊。
闻声,唐雪瑶转过身去,看着她们着急的样子,她欣慰中带有不舍,距离越来越近,唐雪瑶一只脚迈上去,口中威胁道:“你们不要靠近我,否则我现在就跳下去。”
风滕和斓靖急忙刹住步子,并把其他人挡在身后。
试图让唐雪瑶冷静下来,风滕寻一眼唐雪瑶的脚,深吸一口气道:“雪瑶,不可以,你不可以这么做。”
见了风滕,唐雪瑶就如同见了亲人,眼里不觉上了泪,笑着无力道:“师兄,我是罪人,不配再活在这个世上,我死了,你就可以回药谷了。”一想到东华子,唐雪瑶的心里更难受,哽咽了下道:“我不配做师父的弟子,您让他不要为我留位子了,我真是没用,临了还得要师兄帮我尽孝。”
风滕最见不得唐雪瑶这样颓废认输的样子,带了心疼的语气嗔怪道:“你说什么傻话,孝敬师父是你的事,我不帮你做,师兄求你,师父要是知道你这般,他一定会受不了的,你听话,到师兄这边来。”说着说着,风滕一个大男人竟也有了泪花,伸出手去接唐雪瑶。
“我活得久,拖累的人就越多,只要我死了,一切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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