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彻（4）

死老鼠被扔进了靴子里，窦撤发飙了。

于是，随着卫子衿的卧房里传出的一声惊天动地的惊嚎，鸡飞狗跳的新一天开始了。

窦撤不是什么大度幽默的人，何况这次的恶作剧用的是他最讨厌也最恶心的老鼠！这只死老鼠给他的刺激是够大，起码够他炸上几天。这事儿是瞒不住了，丢脸是肯定的了。所以窦撤干脆把事件公开化，让家人严查这等恶作剧是谁干的。窦撤到底是男主人，还是有威严的，下人们很称职，迅速查出了扔死老鼠到窦撤靴子里的人——正是夫人刘姣身边的掌事丫鬟若赋。

家仆奉命来刘姣屋里捉拿若赋问罪。刘姣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一早就在屋里候着。一看到来人就先喝问原委。问明了劳师动众拿人的缘由后，刘姣干脆利落地在众人面前承认死老鼠事件是她吩咐自己的侍女若赋去做的，并且面容淡定，神情严肃地说：“此事，是我与郎主之间的一个玩笑，我自会前去阿家和祖母面前解释。若赋奉命行事，并无过错。你们回去吧。将我今日所说，一五一十告知郎主，一个字也别差，原封不动。若赋我这里还要用她做事呢，谁要想对她做什么，休怪我不客气！”

家人面面相觑。最后，两个家人带头向少夫人行礼，喏喏地退了出去，自去向窦撤复命。

清流居，卫子衿的住处。

窦撤此时早已平复了心绪。今天他照例来卫子衿居住的院子里休息，死老鼠的不快并没有阻止他前来此处，相反，他仔细一想，反而觉得这就是有人为了让他对清流居的居住环境有了阴影，从而使他从此因为死老鼠事件而对这里有个疙瘩，坏他兴致。子衿温柔似水，清澈如泉，轻盈灵婉转，如歌如画，肚子里又怀有他的子嗣，他怎么会不喜欢。一次恶作剧哪能坏得了他的兴致，抹杀了来此处的乐趣。红袖添香好过独居陋室，那个泼辣的婆娘自己才不想多往她那里去呢，不温柔体贴，不能生育子嗣，整天刁钻得要自己去讨好她，若论才华，子衿也有，虽然二人擅长的并不是同一方面；论相貌，二人各有其美，子衿还更符合自己的审美；论持家只能，子衿也是上上之选——别看她小歌女一个，家里的众多弟妹都是她一手看顾，两个姐姐出嫁后也是她持家，把家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那一点挣来的钱财在她的合理运用下，居然还能让一大家子解决温饱。他之前还特地去他家看过，居室简陋，却干净美观。一间简简单单的陋室，在适当之处缀以不起眼的野花，居然还别有野趣。食物简陋，却是用的恰到好处，可以入口，却也不糜费。可以说刘姣会做的，子衿更会。而且她勤而俭，性情温良让人觉得舒服。

于是，想到这一层的窦撤还是来清流居来的勤。此刻，他正就着子衿屋里的贴身丫鬟若歌送来的清茶，一边慢慢品着，一边听着子衿边弹琵琶边唱歌。琵琶声声，如珠玉滚落，歌声优美，如泉流石上。窦撤手捧香茗，一脸陶醉，怡然自乐。有妻如此，还可能儿女绕膝，夫复何求！

家人来复命的时候，他们的郎主，就是以这样的姿态沉醉在乐音中。家人听到院内的动静，低着头，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互相指着对方进去回话。最后，一群人目光集中在了一个胆子大点，看上去最机灵的那一个上。不等那滑头逃跑成功，就被众人拿下揪出，一把推进了院内。其他人立刻关闭院门，还用背部抵上。

那个家仆是个年轻小子，不到二十岁。此时，只得苦着脸，再三心里建设：“我命贱，地府不收。我命贱，地府不收。”才慢慢地一步步挪到郎主面前，故作镇定地向男主人报告了死老鼠事件的真凶，顺带把主母的意思委婉地转达了。

尽管话说的很婉转，但是少年不用抬头就能感受到窦撤身上急剧下沉的低气压。这位难啃的主儿在发怒呢。虽然他不会摔东西发脾气，但是他能用他阴森森的低气压冻死你！郎主你可千万千万绷住了啊，惹火你的是少夫人，不是我们这些跑腿的。你要有不满，千千万万要克制住，不要滥伤无辜。卫小夫人，现在就看你的了！快让郎主降降压啊！我的小心肝啊，扑通扑通跳，快蹦出来了！

卫子衿感觉到了氛围不对。她知道刘姣对自己的承宠很是不满，因此一直谨小慎微，不让家里人有机会非难她，秉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处事原则，温和度日。

现在，主君情绪不妙，她还是劝着点为好。

“主母想来是近日天热，肝火旺盛。主君前些日子驳了她将妾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儿交与她扶养的请求，还让她修心养性，想来主母心里并不好受。主母这些日子对妾甚好，并非是需要潜心养性的模样。主君还是多去看看主母，和她多说说话的好。”

窦撤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说错她了吗？也就只有你这样的软性子才会说她，甚好！她是什么性子我和她成婚多年还不了解？蛮横泼辣，娇纵任性。以往我念着她是元妻，是表亲，处处让着她，时日久了，她就浑然失了分寸，开始蹬鼻子上眼！若不是想着霸占人家的孩子，祖母这次也不纵着她了，她估计恨不得把你轰出去，连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必留着！你瞧向她请安时她那眼神！恨不得吃人！孩子给不给放在她那里扶养，理应由我这个家主说了算。她有什么可不满的！为了这点事做出这种不敬夫主的事儿，她难道就有理了吗？她就应当好好静心养性，省的教坏孩子！”

“这事儿就算闹到祖母那里，也是她没理！堂堂少夫人，竟然干出这种不入流的恶作剧！他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夫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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