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窗扉掩人（一）

“距容遂上神下凡历劫已有许久了，上次见他容颜，我便觉得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了。” 一女仙侍停下手中的扫地，开始回想当日的情景。

“你这么一说，容遂上神的容颜仿佛就在我眼前。”另一位女仙侍浇了花后方才回道。

长亭从石径小路走来，听到她们在议论容遂上神便停下脚步，“你们在说什么呢？”

两女仙侍停下手中的活，并排站到一旁，“长亭姐姐，我们只是在说容遂上神长得好看。”

长亭敛了神色，“上神岂是我等可以议论的？别再让我发现今天这样的事！”

两女仙侍低了低头，应了声，“是。”

凉亭内瑶池吹了吹手中的茶盏，使其散去一些热气，未抬眸便问道，“怎么了，长亭？”

长亭朝瑶池行了个礼，“仙子，她们在议论容遂上神的容貌，我便制止了她们。”

瑶池喝茶的手顿了一下，才笑道，“你做的对，上神的事岂是我等可以议论的？”放下茶盏，又接着道，“撇开这些不说，上神确实好看。话说，上神好像下凡历劫去了啊？”

长亭站在一旁，感到诧异，“上神 去历劫了吗？仙子是怎么知道的呀？”

瑶池一脸神秘莫测道，“我自有我的方法。只不过容遂上神下凡历劫可以理解，颜姝跟着去历劫，这目的不是昭然若揭吗？”

“仙子是说百花仙子是为了容遂上神？”长亭思考了一会道。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瑶池一脸“你居然不知道”的神情。

长亭想起了什么，“仙子，那司命星君岂不是要难过？”

“你管他作甚？”瑶池一听到这名字就恨铁不成钢，“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长亭捂嘴偷笑，“我刚好像听见有人在说我啊，是不是想我了？”只见来人一身靛蓝色的长袍领口及袖口都镶着金丝的滚边，腰间月白腰带束着，一脸笑意。长亭见后朝此人礼了礼，“见过司命星君。”

司命抬了抬手，示意她起来，然后走至瑶池的对面坐下，见她未给自己倒茶也不恼怒，只好自己倒了盏茶，尝了一口放下茶盏，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司命星君天天往我这跑作甚？我这可没有百花仙子。”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司命的笑意里似是僵了一瞬，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我是来找你的。”

“来要酒？”瑶池神色平静看着对面的男子。

“说什么呢？我就是来找你的。”他一脸认真。

瑶池平复了情绪，“有什么要事？”

“那日小天孙生日宴，南海仙翁觉得你那酒属实不错，便央着天帝再给他一点。这不天帝让你着人送点过去。”司命眼里满含笑意，一脸“都看上你家酒”的神情。

瑶池揉了揉眉心，点了点头，对长亭吩咐道，“长亭，你着人给南海仙翁送三壶桃花酿过去。”

“是，仙子。”长亭揖了揖手便转身离去了。

看着他还未离开，便问道，“还有什么事？”

司命笑道，“同你聊聊，顺便讨杯酒喝。”

瑶池忍不住白了一眼，“你直接拿一壶去就是了，省的你老往我这跑。”

五彩祥云浮动着，霞光笼罩着整个神界。她伸了伸懒腰，“对了，你知道你那百花仙子跟随着容遂上神去历劫的事吧？”说完想起了什么，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瞧我，倒是我忘了，你掌管命薄自是知道的。只是对于她私自下凡你不拦着？”

他微敛了笑意，"她要做什么拦得住？她的一厢情愿大抵是没有结果的。”

瑶池微微诧异，“你不心疼？”接着又道，“待她重返神界想必是要受到处罚。”

只听到他轻叹一声，“自己做的事必然是要受到惩罚，我亦不会偏袒于谁。再者我与她的事不过是些陈年旧事罢了。大抵是和她没有关系的，那时也只是我一个人的事。”

瑶池只觉心中略感酸意，压下心底的不适，唇边的弧度微微翘起，“倒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司命转而又换上一脸笑意。

“可惜你这情意啊。”她浅尝一口茶水。

“哦？瑶池这般关心于我，对我有意思？”他挑了挑眉却不显得轻浮。

瑶池面色不显，“自信是好事，可盲目自信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他爽朗的笑声传至她的耳中。紧接着只听见她又道，“我与你永远都不可能的。”他愣了一下，不知为何那颗心略微跳动快了一些，而后归于平静，“为何？”

只见瑶池神色认真的望着他，“朋友之间怎可在一起？”

“也是啊。”他思考了一会儿又笑道。

两人身后是诸多风景，红衣与靛蓝色的衣裳交织一处，风拂过，好像云层更厚了一些，隐隐约约看见一丝光线，宫殿上方亦有祥云与仙鹤，像是陪衬一般，两人又像是能一直如这般坐到万古。

这几日接连下雨，雨水充足，植物喝足了水伸直了自己的枝叶，可又耐不住雨水压弯了身子，雨水从枝叶上滑过。庭院里的风景比之别处更为好看一些，不知是否因着主人的缘故？墙上那把油纸伞干了湿，湿了又干，如此循环，周而复始。

温妤站于廊下，望着屋外的雨，轻声呢喃，“怎的一直落雨？可要询问雷公电母？”刚想要掐诀给他们，身后响起一道声音，木板“吱吱呀呀”被踩的作响，她收回要动作的手，“怎么站在此处吹风？”来人声线清脆含了点慵懒。

她侧过头，身旁男子已站定，原是刚起身的缘故，只一身里衣外面披了件墨色的衣衫，青丝未束，披至脑后，无发带，无玉簪或玉冠，可眼尾那颗泪痣，像是也蒙上了一层水汽，看到这儿，突然想到昨晚已碰过他那颗泪痣，手在衣袖中忍不住搓了搓，生出一股暖意来，她回过头道，“在想为何一直落雨，倒是你这般不怕生病？”

江离听过后笑出声，不知是为她前面说的这句还是后面说的这句，只见眉清目秀，眉骨都温柔了许多，未束发的他已是万种风情，“大约是季节的原因，这才落着不停。”他揉了揉眉骨道，“昨晚我可是醉酒了？”舒缓一下醉酒后的疼痛。

温妤颔首，“是醉酒了。”只见江离似是在怀疑，“我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我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吧？”他侧过头看着她。

“出格的事啊？”她像是在认真思考的模样，江离见了生怕她说出他真的做了出格的事，可细细一想，应当是没有的，不然她定是要说的。

“没有，乖巧的很，就是睡着了。”她轻笑了一下。

“那便好。还好未做出什么冒犯你的事来。”他放下心来，连带着笑意都轻松了不少。

温妤想到昨晚耳畔发丝的吻来，不过他确实也不知情，亦不是他想要如此做的而后就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你还是快些回房，将衣裳穿好。我看这几日雨应当是不会停了，可别生病才好。”她望着前方却对身侧之人说着。

江离拢了拢自己的衣襟，应道，“好。”

再见他出来时的模样已然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彷佛之前的都是错觉。青丝用玉簪束起，又是副好俊容。

见她于廊下坐下，身前是棋局，万象罗列，身侧是滴滴答答的雨珠，溅在地面上，响在耳畔中。她神色认真，似是在思考，瞧她独自对弈也能从中悟出乐趣，不觉唇角弯了弯，而后一撩衣袍，于她对面坐下，开口道，“来一局？”

温妤抬起头，见他神色温柔，已然一副准备好的模样，“好。”说着让他选棋子的颜色，他只道应是女子先来，她便不再推辞，执了白子，剩下的黑子便由江离执手。

由温妤先落子，两指之间夹着白子，似是肤色般的光滑，而江离在她下了一子后紧接着执了黑子而下，刚开始两人的速度还挺快，可到后面速度便慢了下来，有时还会停滞一会儿，身前棋局包罗万象，险象叠生，她下了一子后，想起来什么，“今日头可还疼？”

“略有一些。”江离执起黑子下在棋盘上。

“不用喝醒酒汤吗？”她眨了眨眼问。

他唇边绽开一抹笑意，“无妨，我喝些茶便可。”

温妤点点头，示意知道了。趁着他思考的间隙，给他倒了杯热茶，推至他面前。

他抬眸是绝色的容颜，只听她轻声说，“快喝吧，头疼怎可忍？”她想昨日就不应该让他喝的。

“好。”他执起茶盏，温热的茶水由口腔顺势进入胃中，缓解了不适，“多谢。”

她笑笑，继续下了一子，“朋友之间何须言谢？”

江离捏了捏自己的鼻骨，似是缓解了昨日的不适，“也是。”继而想到了什么，抬眸看着她，“昨日那酒可还有？”

温妤执子的手一顿，一双眸子里是不舍，“你不会还要吧？”

瞧着她这番模样，他不禁哑然失笑，“我不与你抢。只是我从未醉过酒，只是好奇罢了。”

她一听不免心中心虚，果然瑶池酿的美酒凡人不能喝啊。可面上依然神色平静，“大抵这类酒你不合适罢了。我可没有在你酒中下药啊。”她解释。

“我自是信你的，就是有些可惜这么好的酒喝不到罢了。”似是回忆，难免喟叹道。

“想喝自然可以，就是醉了可别怨我。”她看着他。

“还是免了吧，万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这可如何是好？”他含着笑，似是在开玩笑。

只见他一脸笑意，辨不清话中的真假，“如此想来还是别喝了，其他的自然也是不错的，只是那一种的酒我可不会再给你了。”温妤仔细想来如是道。

“也好。”江离点头。

落雨如珠，风稍稍停了几许，屋外渐渐响起敲门声，执棋的手一顿，温妤抬头满含笑意，想着又是那顾卿吧？待江离去开了门，一愣竟然是修晏。只见他一脸笑意，双眸含着柔意，“江公子。”

江离微笑颔首，“修公子。”

语罢，两人已行至庭院，只见温妤还在想着棋局，听见一声，“姑姑！”她侧过头，男子一脸笑意，端的一副俊容，“修晏？你怎么来了？”她问。

“带姑姑出去玩啊。”修晏走至她面前站定。

她看了眼还在下着小雨的天气，半晌道，“好。”

江离于修晏身旁站定，看向温妤道，“修公子为何唤你姑姑？不是朋友吗？”

温妤愣了一瞬才想起这称呼，“其实是有点远亲，以示尊重罢了。不过一个称呼而已，没什么要紧的。”

“原来如此，你要出去？”他问。

她点点头，应，“是。”

还剩残局未下，人却要散。只见江离微微皱了眉，“天气不好也要出去？莫不是还要同上次那般？”

“今日有些事，这不还有修晏吗？放心。”她笑笑，示意他安心。

见她一定要出去的模样，只好答应，眼看还在下着雨，说道，“不若等雨小些再走吧，正好修公子也可以喝盏茶。”

“也好。”修晏答道。他放下油纸伞，于温妤身旁坐下，“江公子唤我修晏便可。”

江离颔首，于他们对面落座，“修晏。”在两人的注视下，他开始煮茶，一双手颇为灵活，彷佛看着他这些动作便觉得满足了。不多一会儿，茶盏推至他们面前，修晏执起茶盏，轻轻吹了吹，使香气散了散，浅尝香气与苦涩回转，后是甘甜。

修晏感叹，“江离，你这手艺着实不错。

”谬赞了。”他笑笑。

茶香里包裹着雨气，软绵绵的，看着细雨如丝逐渐小了起来，温妤起身道，“修晏我们走吧，今日定会早些回来。”后面一句话是对江离说的。

修晏跟着起身，拍了拍自己略皱的衣裳，拿起油纸伞跟在她身后，一把油纸伞遮住了两人的面容，只余他们的衣摆随着走动而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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