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赋】朱砂之毒（26）

只是这一瞬间，周围人都在屏息凝视着沈熄颜指尖的动作。

她漫不经心地用银钗拨了拨食菜，再次拿出银钗时，只见它微微发黑。

“叮。”

沈熄颜将银钗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银器掉落的清脆声音，似乎是把殿里所有人的声道一揪，都一言不发起来。

她眼神微眯，脸上却丝毫没有笑意，冷冰冰地扫视着她们——

永杏怎么说也算是沈府和宫里头的过来人了，她定了定，上前捻了一些，凑近鼻子闻了闻，后又拿开仔细看了一番。

“娘娘，是朱砂。”

青衫在那一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低下头去没敢吭声；倚翠则是慌乱无章地盯着那末端仍旧发黑的银钗；永杏则是在一旁蹙着眉，心事重重。

“娘娘，我是断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倚翠明显有些失态，甚至忘记了礼仪尊卑，她直接一上前拿起这把银钗探看，为自己辩解，毕竟早膳还是自己端来的。

要是换做旁人，指不定会被说什么闲话，认了这罪名，一看她这慌张的神态，说也说不好是不是心虚的表现。

沈熄颜瞟她一眼，想着幸好她是倚翠，从小就留在身边侍候的人，是信得过的。

“嗯，我清楚得很，”沈熄颜对倚翠轻轻点了点了头，示意安抚，她转而看向还在一旁充当透明的小宫女，“青衫，抬起头来。”

“怎么不敢看本宫？”

沈熄颜笑盈盈地问道，但此时她的语气也并未如脸庞那般轻松。

她并不喜欢那些繁文缛礼、拐弯抹角，只不过是自小长在深府之中，麻木？亦或是习惯。

早些年间少女时期的轻松与细碎的美好，也许早已泯灭。可是那时的她，也不过是在沉重的寄托巨石下，偶尔能汲取一些阳光雨露罢了。

看着眼前扭捏又青涩的小宫女，仍旧留着一些耐心。当然，这也许已经是她最后的仁慈了。

“娘娘，奴婢不知道……”

几分真或许又几分假的语气，沈熄颜指尖在杯沿处打转几许后，爽快地一点头。

“好，你下去吧，”沈熄颜知道，从她嘴里确实套不出来什么话，干脆一耸肩，不再浪费时间，“倚翠，去换些新的膳食来。”

“啊？哦……是！”

倚翠明显还在茫然放空中，被沈熄颜这么一点名，当然就是以自家娘娘的需求为重了。

永杏没说话，只是处理着这些被银钗鉴别后的“毒食”，她仍旧是闷闷不言。

“娘娘，依奴婢看来，这件事应该不是青衫所为。”

“嗯，本宫知道。”

永杏停下手里的动作，侧身拧眉看着沈熄颜：“那您还……”

“我只是猜到应会出这么一桩事，才备了一些小剂量，你放心，本宫自有分寸。”

“不过，居然还真被我猜对了，”沈熄颜冷笑着，“不过那孩子，并非似表面般纯良，她会替我去问的。”

永杏后怕地叹了口气：“您这样也太铤而走险了些，太后当年在后宫里与张贵妃下毒一事，当时也没……”

“永杏，别提她们。”

沈熄颜不温不火地喊了她的名字，语气里明显有一丝不愉悦。

“我并不是那时的太后，富察贵人也不是那时的张贵妃。”

……

“奴婢失言，请娘娘责罚。”

看永杏这么一跪，沈熄颜的心仿佛又被撕扯了起来，她又想起了那天在慈宁宫里，永杏也是那般保全自己的。

说着不是她，此时不也是正做着与她同样的事情么？

到底说来，骨子里流淌着的都是沈家的血液，这辈子也别想甩掉了。

“退下吧，让倚翠备了膳你们分一些就好，本宫自己去随便走走。”

沈熄颜揉了揉太阳穴：“对了，让她继续盯着平乐苑，格外留意一下那个叫素衣的小宫女，你看着青衫。”

“是。”

沈熄颜推开门，径直走了出去，虽说是正午，但太阳并没有前几日热烈温暖。

月牙灰色的天空上有几分淡淡的暗云，它们掩去了刚刚的太阳撒下来的闷沉温暖，此时沈熄颜正被笼罩在阴影之下。

压抑得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突然，又毫无理由地吹起风来，淡漠的风凌厉地穿梭着，好像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那晚，从许沉湘宫里回来之后，她的情绪明显都不是很高，也许正如杨皖歌离开之前说的。

她病了。

她没有管，她不想回那座宫殿，她想逃离，想隐没。

她不能。

于是，沈熄颜仍旧去了那日的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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