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悠悠候佳人 之二

“方才是哪个小瞎子呀？不光眼睛不好，耳朵也失聪了。”

这声音宛若夏日热烈的呼唤，融化了她深秋霜叶的寒凉，这炽热的感觉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声音的主人肆意地调侃着，见这个像驴子一样倔强的女孩子任他如何热讽都不肯回头过去看他，遂抬手拨了一下琴弦，这琴虽谈不上什么好乐器，但是由他信手一弹却成了传世珍宝。声音透彻，高音如歌低音如泣，音符如同断落的珍珠，滴滴答答地倾斜出来，转瞬连这破旧的古老村落也变得气氛高雅起来。

一听到这来自天外的琴音，她的心跳便骤停。

那几个憨憨的年轻人刹那间容光焕发，樊哙抬起脏兮兮的大手一抹脸上尘土，霍然抬头，欣喜道：“大哥！”

过了良久，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翻涌不止的狂潮，纤纤玉手用力地握紧了胸口的衣服，转头向琴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那一瞬间，一股莫名酸痛感涌上心头。她眨了眨眼，又瞪大美目，绯红色的美眸映出了一抹潇洒轻灵的身影。

屋檐之上，皎皎明月之下，一只靴子和一片赤红衣角便从屋檐上垂了下来，轻轻晃荡。

此人身量纤长，一身红色轻袍在清冷的月光下被渲染上了一层柔和的色调，一头青丝束成马尾，不经意间被晚风吹下若干丝轻轻地拂过那亮泽的麦色的肌肤，赤红的发带在他青涩俊逸的侧颜划过优美的弧度。乍一看似乎让人不由地联想到了皓洁高悬的明月前酒剑相伴的潇洒剑仙。

可是眼前这个少年并非酒剑相伴，而是以琴为友。

他坐在屋檐上，逆着洁白如玉的月光，看不清他的神情，唯有那高挺的鼻梁凸显着他明俊的容颜。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在琴弦间穿梭，每一次，每一声，都好像在拨动着她的心弦。

他不是泼皮、不是流氓、也不是剑仙，

他是九重天之上，踏着辰星过银河的优雅神灵，

他是神话传说中乘赤鲤出水，留一月余，后于涿水乘鲤归仙的琴高！

一声声调皮轻快的音符从修长的手指间泻出，灵透而悠远，仿佛穿越了两千多年的时空。

她细碎的步履踏着琴声的脚步，依稀听见落叶的嘎吱声，和着琴的节拍，然后随深秋的风飘向了遥远的星空。

即使乐器不同，即使乐曲各异，但皆是那般的明亮、清脆、含蓄、潇洒飘逸———在这世间，唯有那一人方能弹奏出如此绝音！

“懿……刘懿…………？”

她微微张启丰满的嘴唇，话音微微颤抖，但是声音极其微弱，几乎无法让人听到。

而屋檐之上明月之下那个鼓琴的少年却好像听见了她的呼唤似的，缓缓转过头来…

再闻弦音，蓦然垂地。少年看着她，在圆月光辉的照射下，忽然明俊一笑，露出了一对可爱的兔牙，在夜色中闪耀发出洁白无瑕的光。

他一笑，漆黑天空仿佛破晓了。

她的心被照亮了。

在丹十七年的生命里，她还从未因看一个男孩子而痴呆过，直至这一刻，她的目光终于呆滞了。呆了良久，周围的一切她都看不到了，她眼中只有那个少年，那个曾无数次出现在她梦境里的少年。甚至连那个人已经迈着轻快的步子向她走过来都未曾察觉。

“喂！”

一声有力的呼喊在耳边骤然响起，她一个激灵缓过神来，猛然发现那张明俊如阳光的面孔和自己已经不到一寸的距离。她一个没有站稳直直地向后跌了去。

要摔到了！

她直觉地闭上双眼等待着疼痛的来临。不想却落入了一双温暖有力的臂膀。抬眼一看正是那吊儿郎当的少年将她扶住。

“吕雉，你又在发呆了！”

谁是吕雉？他叫她什么？刘懿他明明一直叫她“丹”啊！

那这个人是…………

她还沉浸在方才熟悉的琴声之中，盯着那双出奇相似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青黛色眼睛，只觉得越看他心里就越酸痛，视线就越加地朦胧，过了良久，她再也墙忍不住即将落下的泪水，扑入他的怀中，泪水像决堤一样奔涌而出。

见她突然扑上来抱住自己大哭不已，仿佛要用尽全部力量地哭着几乎要把血泣出来了一般。

不光是刘季，后边那群小弟也是惊诧不已。

“变脸这么快，真是个古怪的女孩子。”

刘季颇有些好笑地心想道，无奈地看着怀中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兔子将眼泪和鼻涕都抹在自己的胸前。看来在将这身衣服还给萧何之前还得洗洗干净了。他抬起头，略带怀疑的目光扫过那一行小弟，好像在问：“是不是你们几个把她弄哭的？”吓得那几个憨憨连忙退后，一直被他的目光逼到了门外。

“哭什么呀？你不想嫁给我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抚了抚她柔顺的长发，那触觉就像是在撸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一样。

“不、不是……对不起……！”她哽咽着吐出几个字，又哼哼几声哭了起来。

“……😳”刘季无奈地看着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哄她可好。她到底是不是因为不想嫁了才哭的啊？

算了算了，既然这堂都拜了，发也结了，情也定了，她就是他刘季的老婆啊。

管她怎么想呢，反正她今晚肯定是要进这个家的门了。

那就等她哭够好了。

“嗯……对不起”她可算是哭完了，可为什么上来第一句还是“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你又没偷鸡也没偷马，道什么歉呀？”

丹破涕一笑。我不能告诉我把你又认成我初恋了呀。于是她就干脆转移话题，主动牵住刘季的手，柔声道，“我就是…对方才误会你的事感到抱歉。现在没事了我也哭不动了，下面我听你的。”

刘季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会，但是也没多想，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害，没事的啦。多大点事啊。那、那我们进去吧，我爹娘应该还等着呢。”

“嗯嗯，好。”她表现得很乖，让刘季感到极度紧张，因为她这样就很不对劲呐……

“爹，娘，我带娥姁回来了！”

本来两人是笑着走进去的，结果一开门笑容就消失了。

原以为刘季家里就他爹娘俩人，殊不知还有俩哥哥，加上两个嫂子，一大家子人都在埋头吃着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饭食，谁也没有起身热情地迎接，刘老头和刘媪只是瞥了丹一眼，然后继续干饭，剩下的大哥二哥，和两个长相看起来并不和善的村妇更是眼都不抬一下，就跟没听见似的。

难道在他们眼里只有食物重要吗？

面对这一家人的冷漠，丹不由地为这些人而惋惜，没有受过教育，不学至道，只能靠着种地才勉强满足生存的需求，恐怕在他们眼里，自己的儿子远远不及一口粮食重要，以至于现在连放下筷子说句“欢迎”得功夫都舍不得。

既然如此，只能先人后己了。

她鼓足勇气，放下尊严，心里向爸爸妈妈说了声对不起，然后便主动叫了句：“爹，娘。”

然而尽管她主动认他们，亲切地叫他们爹娘，这两个老人家仍是自己吃自己饭，像没有听见似的。

或许是她声音太小了吧，那再叫一遍。

“女儿拜见爹娘，祝爹娘身体健康……”

这一次，她不仅提高了声音，还加了一句尊敬的祝福。可是首先开口说话的，并非那刘家父母，而是一个肥胖的村妇，应该就是刘季的嫂子之一了。

“你怎么只叫爹娘啊，当我们几个都是空气吗？”

她一边长着嘴巴嚼东西，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一看到这种邋遢随意，不讲文明的人，丹就在心里给她画上了一个大大的红叉，但是她很快收敛了情绪，转而谦逊地说道，“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我只是不知为何称呼您，该叫您大嫂呢还是……”

“不是你大嫂我还是你妹啊？”

这个村妇似乎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只是这话说出来就让人听着很难受。

丹愣愣，轻笑了一下，心里不断告诫自己千万不可动怒，你要忍，忍过去就是胜利。

“大嫂，大哥，二哥，二嫂…你们好。”

这么叫了，他们又没反应了，出于礼貌，说一句“诶。”也好啊。

突然感到心里很难受，为什么这里的村民不欢迎她，公家里的人也这般淡漠？

她也不知为什么，带着几分委屈地看向刘季。只见身边出奇地安静，刘季黑着脸，一言不发但是手握拳已经吱吱作响了。

“怎么不好好种地，反而又捡回来一个给家里添乱。”

另一名村妇扒啦着碗里的饭，发出敲击的响声，嘲讽道。

骤然发觉刘季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那村妇见状得寸进尺，非要再泼一句：“成天背着个破琴，绑着把破剑，不知道天天都在鬼混什么。就想着拐女人，也不见他给家里带回一粒米。”

仿佛旁边已经被点着了，可是就强忍着，恐怕这个泼妇再叨叨一句就爆发。可以看出他今晚忍的这一切都是不想让自己在她面前难堪，不愿让她难过，她明白刘季的底线比自己要高得多，于是心平气和地扬声道，

“我并非刘季拐来的，是我自己想嫁给刘季。”

她说得底气十足，绯红的美眸中不含一点犹豫。一旁脸色阴沉的刘季不由地惊讶地向她看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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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唉下周要开学了呜呜呜，恐怕要断更

今天学得太晚写不完了，明天早上还要开会，我必须睡了

唉农村人啊，小时候回老家主动问好就是这副样子，但这也不怪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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