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亓天”是早逝的父母为他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只是外界人都称呼他为鬼巫,他也便渐渐忘了自己的名字。毕竟一个名字没人呼唤,自然就没了意义。
他自幼养蛊。俗世中的人总有许许多多的烦恼和永远也无法满足的欲望,他养的蛊恰好能满足某些人的需求。所以,尽管他独居迷雾森林,仍旧有许多人不怕死的越过密林沼泽只为求一只蛊虫。
亓天有自己的规矩,一只蛊虫十个金元宝,没有二价,无一例外。
只是,这世界之大,总会有一个人能成为谁的意料之外。
那日清晨,他在沼泽地中看见了李元宝,她已经在淤泥中挣扎了一晚,下半身陷入了沼泽中,披头散发,满脸狼狈,她抱着半根残破的树枝勉强挂住上半身,眼中全是悔恨而绝望的泪。
亓天大概能了解她的绝望,却不知她在悔恨些什么。
听闻有脚步声缓慢而沉稳的走近,李元宝用力撑起脑袋,嗓音沙哑的唤
李元宝:救救我
救救我。这三个字在她看见了亓天的脸之后尽数吞入腹中。
应该这样。亓天明白,他体内天生带有蛊虫,蛊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与他同生同息,在他血液中游走蹿动,令他的皮肤凹凸不平,青纹遍布,狰狞而可怖。
没人会觉得这样一张脸好看。幼时他被称为“妖魔”,被族人驱赶,至父母成日奔波劳累丧命,便是因为这张恶心的面容。
亓天看了她好一会儿,漠然的转身离开。
一只手却在这时颤抖的拽住了他黑色大衣下摆
李元宝:救救我
求生是本能,即便抓住的浮木可能是她眼中的妖魔鬼怪。
亓天微怔,而后蹲下身去十分平静的将元宝的手指头一根根掰开。他动作缓平淡,就像在拍开黏在衣服上的泥土。元宝惊惧的望着他手背上遍布的恶心青纹,看着他的动作,绝望的一言不发。
李元宝: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亓天离去之时听见她在沼泽地中绝望的啜泣,像只小狗,无助乞求着想要活下去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见她泪湿满面,满目绝望。他极淡的点了点头
亓天:嗯。
亓天父母早亡,小时孤苦,养成孤僻古怪的性格,他不辨善恶,这些年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来求蛊,只要对方能付钱,他便卖。他不救人也不杀人,他只卖蛊。
但这世间总有意外。
当亓天拿着绳索再找到元宝时,她已晕死过去。他想了想,走上前去将元宝摇醒。
此时的元宝浑身的骨头像碾碎一样疼痛,她晕过去是因为真的忍受不了了,现在被唤醒,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她吃力的睁眼看着去而复返的亓天,虽然此时他的脸仍旧丑陋得让人害怕,元宝眸光却猛的亮了起来
李元宝:你回来…救我?
亓天没有答话,在元宝眸光渐渐熄灭之时,他青纹遍布的手突然掐住了她的脸颊。
元宝被掐得心惊胆颤,瞪圆了眼怔怔望他。
亓天掐了一会儿,问
亓天:脸如此肥,吃多少肉才长得出来。
他已有很久没有说话,声音粗嘎难听,像菜刀割破瓷盘的声音。是以他自言自语了一句,便自觉的闭了嘴。
元宝狠狠傻住,但见对方问得认真,自己小命又握在他手上,她老老实实回答了
李元宝:是天生的,夫子叫这婴儿肥。
亓天:手感……不错。
元宝忍辱,僵硬笑道
李元宝:你可以多掐掐。
亓天老实多掐了几爪,等掐得她脸颊几乎肿了起来,看见元宝满目委屈的泪,他才恍然回神一般放开了手。他理出绳子作势要套在元宝身上,元宝感动得泪花盈盈,而下一刻,当亓天把绳子在她脖子上套定时,元宝吓得面无人色,慌慌张张的一把抓住亓天的手,一边捏住套在自己颈项上的绳子,惊恐的问
李元宝:你、你这是作甚?
亓天想了一会儿
亓天:拔出来。
拔出来?谁?套着她的脖子把她拔出来?
元宝吓笑了
李元宝:不不,等等等等,猛士……猛士!
粗井绳一紧,狠狠勒进元宝细白的脖子里,她苍白的脸色登时涨得青紫,十指僵硬的蜷为爪,食指不甘心的直直指着亓天,她双眼暴突,目光宛如厉鬼一样狠狠挖在亓天身上。亓天拉住井绳的另一端,用力的拖拉着,尽职尽责的想将元宝救出来。
而事实上元宝确实被他救出来了,但也因此折腾掉了大半条命。
戳了戳昏迷不醒的女子的肉脸,亓天背起元宝,一步一步往自己森林中的木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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