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暑气正浓,倾城的阳光把枝头上的绿叶都晒得打了卷,路边的小溪反射着夺目的光线刺得人双眼酸胀。官道的尽头京城的城门已经清晰可见,淳于燮轻勒了一下缰绳压慢了整队人前行的速度。
“琛儿,一会儿你直接回家,本王进宫去见父皇。”
“琛儿在宫门外等王爷一起回去。”
“呵,”淳于燮微微笑了一笑,“你是担心本王呢?还是不敢自己回去?”
“我......”
“本王知道你的心思,就让小德子陪你回去,反正本王那里也用不上他。他为人还算机巧,有他帮着你说些好话总要好些。”淳于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心疼,却也无奈。
“王爷不用担心,琛儿可以保护好自己。”虽然心里没底,但林琬琛还是尽力把话说的轻松。
嘴角微扬,淳于燮露出了连自己都觉得苦涩的微笑。为了这个女子他曾经无数次的骂过自己自私,明知道这个女子的性子不适合在王府大院中缠斗还是自私的把她留在身边,眼见的她渐渐身心俱伤却还在骗自己说这世上没有比自己更能保护她的人。其实与其说是自己保护着这个女人还不如说是这个女人唤醒了自己已经麻木的心。
杏眼低垂,林琬琛不必细究就立即明白了对面男人笑容里的深意,因为这样一个笑容她决定要坚强起来。这个男人因为优秀而骄傲,因为骄傲而冷漠,因为冷漠而孤独,因为孤独而伤感,面对别人时目光冷峻,独处时神情黯然,这是一个令人胆寒而又惹人怜悯的男人。这样一个男人愿意将他的心摊开在自己面前,自己怎么能不用全力去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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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燮在刚用过午膳的时候到了皇宫,随即就在皇上贴身太监李荣的带领下直接进了御书房。
空气安静得放佛凝固了一般,殿门紧闭,只有高坐在龙案后的昭国国君淳于祁锋和挺身垂手而立在阶前的淳于燮。
“燮儿,此次建州招抚一事你辛苦了。”
“儿臣奉了父皇旨意,自当尽心竭力。”
“这一路上你也途经了不少地方,你觉得各位地方官员贤愚如何啊?”
不用抬头去看淳于燮也能感觉到一道眼光从自己身上划过,于是将一双眸子压得更低:“父皇,儿臣去建州这一路,途经各种的地方官员均属可用之才,独御史石轩大人既贤且廉是皇上可以倚重之人。”
淳于祁锋没有急着回答,他在观察,观察自小在他眼皮下长大的儿子。
仍旧还是那张白皙俊美的脸庞,只是当年的轻狂早已伴着少年的青涩被打磨得举重若轻。仍旧还是那双狭长的乌黑凤目,只是曾经不加掩饰的不屑如今正披着淡漠的外衣,将一身的锋芒幻化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清冷。唯有唇间一抹似有似无的笑依稀还残留着儿时的样子,那个嘲笑他没有担当的冷笑。
如同玉雕成的人儿,而今终于也变得和玉一样冰冷了。
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二十年的帝王生活他早就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感受:“朕可是听说他对你可是颇为不敬啊。”
“儿臣出京在外便是父皇的耳目,就要时刻自省,不能以自己好恶蒙蔽天颜。”
“那么,看过这个之后呢?”淳于祁锋边说边指了指案上一封被加盖了密印的折子。
淳于燮知道这就是昨天那个暗卫说起过的密折,同样也了解如果想要全身而退自己就必须对这件事一无所知:“父皇,这是密折,儿臣怎么能看?”
“要是朕告诉你这折子与你有关,你是看还是不看?”
“既然有人参奏儿臣,儿臣便一定有疏忽之处,请父皇降罪。”
淳于祁锋在书案上缓缓展开了密折,眼光却一直注视着淳于燮:“这道折子正是石轩上的,他在折子里说你纵容校尉扰民,你作何解释啊?”
轻抖罩衣,挺身双膝落地:“儿臣请父皇恕罪。”
“这么说你是认了?”
“儿臣刚刚说过石大人有德有能,他说儿臣有错儿臣就一定有做的不周之处。儿臣知罪,请父皇责罚。”
缓步从书案后走了出来,淳于祁锋站在了淳于燮的对面:“燮儿,若是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石轩要参你,你还会在朕面前夸奖他吗?朕想听实话。”
“会。”回答的声音的不高但却蕴含着千钧的力量,“父皇曾说过,为国选才只论才能。儿臣怎么能因为他参了儿臣就改了为国选才的初衷。其实儿臣若是有私心一开始就不会举荐石大人,儿臣辖天子威严所到之处都受到厚待,只有这位石大人对儿臣颇为冷淡,所以凭心而论儿臣并不喜欢这位石大人。”
“呵呵,朕真怕你会说出不会啊。”淳于祁锋的脸上扬起了一个慈爱的笑容,一如对着当年那个望着他怒目而视的孩子,“以你的性子是不会说谎的吧。”
淳于燮没有回答,因为清楚这个带给他生命、看着他长大、教会他在深宫里生存、让他敬仰让他害怕又让他怨恨的男人并不需要他的答案。
他了解他,亦如他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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