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燮坐在椅子上死死地盯着仍然昏睡着的林琬琛,把她一路从宗人府抱回来的情形历历在目反复煎熬着他几天来都没有放松过的神经。
林琬琛本来就有些苍白的脸色在经过这番变故后更加憔悴得如同雪中的白梅,终于不忍心再看地闭上了双眼,所有的心疼都在这一刻化成了恨,恨不能毁天灭地的恨。
偌大的玲珑阁里死一样的寂静,呼吸都变成了噪音。闻讯赶来安抚的淳于祁钧静静地打量着淳于燮微微上挑的嘴角和紧闭着的凤目,好看到了极致也撼人到了极致。
这男人本来就是修罗一般的存在,如今偏偏又有人掀了他的逆鳞,痛,他能忍痛,却从不是个会忘记痛的人。
“王爷,侧妃娘娘应该已经没有大碍了。”郎中颤抖的声音打破了让人窒息的安静,“但.....”邪王的名头太大,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摔在地上话也说了一半。
“但什么?”
郎中吞了吞口水,横下了心:“但,娘娘腹中的胎儿已经......老朽无能,王爷恕罪!”
话音未落,淳于祁钧的目光已经望向了淳于燮。对面的男人已经盛怒却仍然挂着微笑,让人脊背发凉的微笑。可怕,虽说自己就是因为害怕他做出过激的行为才匆匆赶来,但若是他真的失控自己当真拦得住他吗?
“燮。”他试着唤他,小心翼翼。
缓缓地睁开双眼,淳于祁钧看见那双总是淡看风月的凤目中竟然满是血色,喉头蠕动嘴角也慢慢渗出了鲜血:“燮,你嘴角怎么有血?”
他的惊呼意外地换来了淳于燮一笑,纤长的指尖轻巧地拭去血迹:“大概是我咬唇时用的力量太大了吧。”
轻描淡写的解释掩住心里万丈波澜,纵然不能进退自如也已经让看得人胆战心惊,既然他不准备在自己面前袒露心迹,那他到底在做什么打算?淳于祁钧心里七上八下,只能祈求老天赶紧让林琬琛醒过来,这世上能劝住这个男人的大抵只有她一个了。
“王爷,娘娘醒过来了!”
林琬琛醒了,淳于祁钧几乎要和紫云一起欢呼了,他知道只要有她在某人就不至于做出疯狂的举动。
果然不出所料,淳于燮来不及收拾好脸上的情绪几步就奔到了床边,一双大手疼惜地抚摸着白得像纸一样的小脸:“琛儿,你醒了,有没有觉得特别不舒服?”
摇头,林琬琛努力地笑了笑,眼中却盈着泪光:“王爷,我们的孩子怎么样了?”
“本王没有福气听这孩子叫本王一声爹,不过没关系,等你养好身体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都怪我没能保护好孩子。”故作出的坚强终于还是没能真的掩住心底的怨气和难过,所以泪水才会和话语一起涌出。
“傻丫头,这怎么能怪你呢?都怪本王,怪本王娶了你却保护不了你,还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淳于燮把那具艰难坐起的小小身躯抱进怀里,声音中微微的颤抖听得一屋子的人战战兢兢,没有人可以想象得出以他惊人的自制力都压抑不住的情感若是爆发出来究竟会有怎样的破坏力。
怀中的女人不再作声,他也微闭起了眼睛,屋子里让人窒息的安静重又蔓延开来。
淳于祁钧不忍再看,默默地将视线转向窗外。院子里的合欢树上枝杈干枯,才让人恍然大悟原来冬日已至,今年的冬天是不是来得太快了些?
许久或是须臾,反正时间已经随着声音被凝固得难以察觉,轻柔的女声重又响起却全然没了往日的明媚:“王爷说过不希望琛儿变成‘那些女人’,可是王爷,琛儿好恨,好恨!为什么?为什么她们就是不愿意放过我,她们明明知道这么做会连累无辜的孩子?”
抱着她的男人没有回答,只有本就黯淡的凤目里又罩上了一层云雾变得更加难以揣度。为什么?若是真的可以有个答案他也就不必如履薄冰的走到今天了。这家国天下,皇室宫闱,杀个人还需要有理由吗?可此情此景,这样的话他怎么能说得出口?
“王爷。”
门外匆匆走进的男子一声轻唤让淳于祁钧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这是被淳于燮派到大牢去救林太医夫妇的暗卫白衣,但愿他带来的是平安无事的好消息。
“王爷,属下无能,去晚了一步,我们赶到时林大人和夫人已经自尽了。”
刹那间,林琬琛像是触电般地抬起了头,挣脱环着她的长臂。
满腔的悲愤如同开闸的洪水倾泻而出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响,一双杏眼里晶晶莹莹可不见一滴泪水落下,精巧的小手紧紧地抓着淳于燮的衣襟指甲几乎刺破了掌心,樱唇微张大口大口地吸气也没能止住身体剧烈地颤抖。
他木然地看着她,心像碾碎了般的疼但却不敢再拥她入怀。是他把她留在身边才害得她身心俱疲,是他爱上了她才使得她失了父母,他真的不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面对她?
手高高地抬起,然后无声地落下,淳于燮重重地吸了口气,声音阴冷得如同鬼魅:“白衣无魂,你们去把杨青莲和坠儿两个院子的人都带到这儿来。”叹了口气,像是怕自己没有完全表明态度一样又继续交代,“这是命令。”
命令。
淳于祁钧也有暗卫,或许没有淳于燮手中的出色,但“命令”这个看起来无害的词汇放在此时此地的意味他却比任何人都清楚,对于暗卫来说既然是“命令”就一定要完成,不择手段地完成。
“燮,我......”千头万绪,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开了口又发现在惨烈的事实面前自己根本就无话可说,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淳于燮可以冷静下来。
“小皇叔,如果你我两人易地而处你会怎么做?”
刚刚整理好的情绪因为这句问话猛地碎裂,淳于祁钧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样。他知道自己的城府修为素来没有这个侄子高,若真是让自己面对这几天来他过的日子怕是事态早就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我......”无力回答也无言以对,这男人总是能洞悉弱点然后一击即中。
“皇叔宅心仁厚,连你都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为难侄儿了。”
“燮,先想想这些年你过得有多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冷得吓人的凤目慢慢抬起对上了淳于祁钧浮动着不安的脸,声音寒凉得如同叶上的秋霜:“淳于由说为了个女人丢了身家性命不值得,皇叔也这么觉得吗?”
诧异,苦笑,释然。这世上,只要是为了林琬琛有什么事不值得的?这样的心情他怎么会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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