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苏若清声音温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伸出一只手道:“进来。
叶宋侧开头笑了,随即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手中,任由他扶着自己进马车。将将一坐好,侍从便把汤圆送上,放在了马车里的案几上,还冒着热气。香甜的气息漂浮在空气里,十分惹人。
苏若清用汤匙搅了搅,轻声问:“你喜欢吃这个?”
叶宋支着下巴:“嗯,很好吃,你尝尝。”
苏若清舀了一只尝尝,没说好坏,便又舀了一只送到叶宋嘴边:“还要吃么?”
沛青着实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但马车里的话语声很容易就传进她的耳朵里,是以不等叶宋吃还是不吃,她就担忧道:“苏公子千万别劝,小姐已经吃了三碗了,一会儿不消化。”
刚一说完,苏若清就收回了手,汤圆吃多了的确会不消化,怎知叶宋忽然捉住了他的手,就着他的手吃掉他喂过来的汤圆,且还是用他吃过的那只汤匙。她心满意足地嚼着,眯着眼睛道:“多一只不多少一只不少。”
然后苏若清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把剩下的都吃完,叶宋问好吃么,他道:“是有些特别。”
到了棋馆,马车被牵去了后院,几人轻车熟路地上楼进雅间,只不过苏若清跟叶宋前脚踏进去,后脚木头侍从就把沛青拖到了隔壁房间。沛青不满,瞪着眼睛道:“你拉我来这里干什么,我要回去伺候小姐!”
侍从坚定不移地挡在门口,道:“一时半会儿你家小姐用不着你,有需要的话公子会照顾她。”
“孤男寡女岂能共处一室!”沛青义愤填膺。
侍从看了看自己,再看了看她,在她渐渐如临大敌的表情下道:“那你是不是应该先担心一下你自己?”
“混球!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沛青想出去,奈何左手右手碰到的都是侍从的身体,不由恼红了脸,一刻也没停地碎碎骂。
雅间里,苏若清摆上棋盘跟叶宋下棋,案台上燃着熟悉的燃香,叶宋才觉得有了一些鲜活的气息。
在苏若清时不时毫不掩饰地指点下,叶宋勉勉强强跟苏若清下起了棋,若无其事地问道:“你最近在忙什么?”
苏若清想了想,道:“家事。你呢?”
叶宋笑了两声,道:“真巧,我也有些家事。”顿了顿又安静道,“你说人是不是都太贪心了,得到了一样美好的东西,就会想得到更多,想完完全全地据为己有。不管是人还是物,一旦有了这么个念头,就会时时刻刻都惦记着。”
苏若清忽然道:“对不起。”
叶宋手指颤了颤,抬眼间云淡风轻:“你不用说对不起,我说的是我自己。”
苏若清又是一愣,看她时发现她皱起了眉手捧上了肚子,问:“怎么了?”
叶宋觉得肚子突然胀痛起来,且痛感越来越强烈,心想莫不是真的吃撑了消化不良吧,她这么大个人了这种事情说出来还不丢脸死啊,遂道:“嗯只是一点点的不舒服,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先回去了。”
苏若清一针见血:“汤圆吃多了?”
叶宋没回答他,站起来就往外面走。怎料苏若清忽而从后面抱住了她,把她整个人镶嵌进一个清润的怀抱里,叶宋身体都僵住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苏若清这才慢条斯理地把叶宋打横抱起来,叶宋重心不稳不由紧紧攀着他的肩。
这个时候叶宋还有心情玩笑:“你莫不是要趁人之危?”
苏若清抱着她径直从窗跳下,窗外是安静的小巷,他平稳落地让叶宋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颠簸感,抱着她直接走在青石路面上,道:“趁人之危等以后,先看大夫。”
走了一阵,苏若清突然淡淡地问:“为什么要躲着我?”
叶宋靠着他的怀抱,觉得很安宁,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微微地往他怀里靠了靠,道:“我想冷静地想一下。”
“那你现在想清楚了么?”
叶宋笑:“可能想清楚了也可能没想清楚。”
苏若清的手臂紧了紧,没再言语。他把叶宋送去了就近的一家医馆,年迈的大夫见病人来忙示意苏若清把叶宋放在有椅背的椅子上坐下,问道:“这位公子哪里不舒服?”
苏若清语气温柔:“她吃坏了肚子。”
大夫给叶宋把了脉,一摸脉象顿时知道叶宋的性别,并问她吃了什么,当大夫知道她才吃了三碗大汤圆后不由嗔怪道:“女孩家家的又不是真的男人,以为可以吃那么多吗?汤圆是糯性的,岂能容易消化?况且你阴虚,脾胃不好。”说着就看了看站着的苏若清,“她是你夫人吗,怎的也不看好点,由着她胡吃。”
苏若清面色一顿,倒是叶宋哼哼了两声,道:“我吃了三碗汤圆以后他还喂了我一个大的。”
“难怪”,老大夫转身去配了一副消食的药,递给苏若清,道,“我这里有现成的药炉,夫人脾胃等不得,你且先拿去煎一副药来给她缓缓。”
苏若清接过药就理所当然地打算给叶宋煎药。只是他何曾做过这些事情,煎起药来手忙脚乱。叶宋捂着肚子蹲在他旁边,见药锅里只有药却没有水,苏若清还把火烧那么大,不由似笑非笑地提醒他:“这煎药不是应该用水煎么,难道你这是干煎?”
苏若清反应过来,连忙伸手就去拿药锅。叶宋见状,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面对他疑惑的眼神,好气又好笑:“你手是铁打的啊,不怕烫?”她欣赏着苏若清的手,线条很是优美,指端修剪得干净而整齐,稍稍挑了挑眉,“要是烫伤了还可惜了这样好看的手。”
苏若清默默用另外一只手拿了水瓢舀了水注入药锅里,而被叶宋抓住的那只手反手一扣,骨节分明柔韧有力地扣握住了叶宋的,迟迟不松开,然后问:“你喜欢?”
叶宋的回答也是无可挑剔:“爱美之心人皆有。”
药煎好了以后,苏若清把它倒出来用碗盛着,凉了一会儿才递给叶宋。这消食的药跟其他的药不同,闻起来并不苦,反倒有一种酸酸甜甜的香气,喝起来也是酸酸甜甜的,药效甚好,很快叶宋就觉得好受了许多,肚子也没那么胀痛了。
老大夫递了几包药给苏若清,道:“这剩下的,回去再煎两次。”
苏若清付了钱,再如来时一般把叶宋抱着回去。叶宋道:“其实我可以走着回去。”
苏若清不沾边地道了一句:“以后不许吃糯性的东西。”语气清清淡淡,但字里行间带着独有的霸道。在要到棋馆的时候他才把叶宋放下来。
回到棋馆的时候,沛青跟侍从发现两人不见了,正准备出来找,没想到在大门口撞了个正着。沛青眼尖,一下就看见了苏若清手上的药包,着紧道:“小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
苏若清言简意赅:“她吃多了。”
由于叶宋肚子不太舒服,便早早就回去了。走时没让苏若清送,两人也什么话也没留下。
苏若清在雅间里,透过窗户看着叶宋的背影出了巷子,融进了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叶宋走了不久,身后又缓缓驶来一辆马车,只不过马车却始终未超越行人,叶宋走得慢,马车走得更慢。后来走了整条街,马车还跟在她和沛青的后面。
沛青深觉警惕,道:“小姐,后面那马车有些怪,我们走它就走我们停它就停,是不是在跟踪我们?”
叶宋的脸色比平时有两分苍白,但精神还不错,拿扇子敲了敲沛青的头,道:“有这么张扬而变态的跟踪狂么?”然后瞧了瞧宽阔的街道,马车完全有空间从她们身边穿过,叶宋思忖了一下道,“莫不是嫌弃我们挡路了?来,给人家让条道。”
于是叶宋和沛青纷纷靠边站,一回头与几匹马和有些眼熟的马夫大眼瞪小眼。
叶宋见对方不肯过,便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可能是谁驾着马车出来消食散步的吧。”
沛青多瞅了那马夫两眼,疑惑道:“还真莫说,小姐,那马夫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吗,我也有这种感觉。”
两人怀揣着这种疑惑一直走到了王府大门前,回头一看,好家伙,马车也抵达了大门。这时沛青突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这马夫不是我们王府的么?”
叶宋淡定道:“你也这么觉得,我也看出来了。”
马夫下了车,捞起帘子,然后马车里的宁王便气定神闲地走出来,站在地面上,修长挺拔。
原来都是一家人同进一家门啊。
叶宋勾起嘴角玩味地笑道:“这不是王爷吗,可真是不够意思,自个在后面走也不知道捎我们一把。”
苏宸拂了拂衣角,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擦肩时顿了顿侧目睨她一眼,声音偏冷:“本王原本是有这个打算的,但又以为王妃还会拐进素香楼里玩乐一番,便就此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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