垄蛭卷

杨戬凝视着灼华，在这异兽离他仅有一寸远时，他展开折扇一挡，随即面不改色地朝后退了几步。

他白衣胜雪，映在夜幕之中，鬓间几缕青丝微微垂下，掩住他恰到好处的五官，如惊鸿……

杨戬把手中折扇往空中一抛，嘴里迅速地念着咒语，金芒一闪，那扇面上所绘蛟龙骤然跃起。

“龙！”赵逸景大叫道。

舒瑶又去捂了他的嘴，叫他别出声！杨戬扇子上那条龙是活的！以前没惹过他的扇子罢？舒瑶在心里再三确认。

纵使灼华是多厉害的妖兽，在蛟龙面前终究抵挡不住。不一会儿被打得奄奄一息，那蛟龙落地，摇身一变化作了个紫衣男子。

那男子长相阴柔，美得惊心动魄，眼神好像能把人的魂勾了去似的。

舒瑶没能拉住赵逸景，他倒是一点不害怕，兴冲冲地跑到紫衣男子面前：“你真的是龙吗？”那紫衣男子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又化作一道金光钻入了扇面。

舒瑶踱步走向灼华，蹲在她面前：“你这是何苦呢？人间不该是你呆的地方。”

灼华此时变回了人形，满脸的血渍显得十分狼狈，她冷冷一笑：“神仙都是些无情无义、铁石心肠的东西，你们不懂爱！”

舒瑶把她扶了起来，和蔼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灼华擦擦嘴角的鲜血，笑了一下，眸子里满是星光，缓缓开口：“他叫张泽，就是张家的大公子。

我和他第一次相遇在五年前，是在一个菜花田里，那天阳光很好，光照在他身上，就像镀上了一层金，他是那样耀眼。

‘你叫什么？’

那时我刚化形，不懂情与爱，只知道他让我感觉温暖。他还是个稚嫩的乡下少年，我只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

‘我给你起一个个罢，就叫灼华，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

可是！五年后，他一夜之间变成了张家大公子！”说着灼华的眼神暗淡了下来。

“我从卷轴里逃出来，就去找了他，那时他已经长大了，变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他身边有一个叫桃夭的女孩常伴左右，就是那个桃花妖！”

越说灼华的情绪越激动。

“隔天，他告诉我他要和桃夭成亲了……”灼华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

“后来呢？桃夭死了，张泽也死了，其他的三个人怎么回事？”杨戬心情有些起伏，问道。

“哼，你们以为那个桃夭是个好东西吗？”灼华眼神中透着得意，“那三个人就是桃夭干的，在桃树下，埋着一具尸体，尸体的怨念滋生了桃夭，所以从第一眼看到她起，我就知道，她是个吸人精魄的魑。”

哮天闻言跑去了树下，没挖两三下，果真挖出了半截骷髅手臂。

“张泽呢？是桃夭还是你？”

灼华听见了这句话，湿润了眼眶，她的肩膀剧烈抖动，止不住地抽泣：“是我！都是我！是我害死了他。”她眼神中透着绝望，强行抑制住抽噎：“我要杀了那个桃夭，谁知道她把张泽引了过来。他一心护着桃夭，我就起了杀心。”

她停顿了一下，转而道：“但我没杀他，我当着他的面把桃夭杀了，他就坐在院子里哭，多可怜啊……”

“我营造了张泽死了的假象，想骗过所有人，好带他走。

后来，他死了……真的死了……他拽着我的手，亲手扎进了他的胸膛……”

舒瑶一下子搂住了灼华的肩膀：“你傻啊，从一开始张泽就没喜欢过你，桃夭在你之前就遇见了他，就连给你起的名都是仿的桃夭……”

“你这是何苦，他根本不喜欢你。”舒瑶把住灼华的肩膀 “答应我，忘了他。”

杨戬漠然道：“这本就是你有错在先，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敢动情，你本就知道你们不可能，还要一厢情愿地保护他，你根本就是在折磨自己。”

“是！都是我自作多情！”灼华的语气淡淡地，眼神空洞，好像望穿了一切。“是我自作多情害了他。”

“这世间也没有什么值得我去留恋的了，他是我的全部，如果可以，爱，不需要太深，还可以为彼此留下一片可以回想的空余。”

她怔怔地看了舒瑶一眼，恳求到：“还请娘娘将来得空向孟婆神讨一碗孟婆汤。”

舒瑶急忙摆手：“我可不是什么娘娘，我上哪去找孟婆啊？”

舒瑶挠挠头，忽然一个小瓶子被抛了过来，她连忙伸手去接住，

“这就是孟婆汤，虽然很难喝，忍忍地话一口就下去了。”

听得杨戬这么说，舒瑶打开了手中的白瓷瓶，用手沾了一点尝了一下：“没多难喝啊，还有点甘甜。”

灼华接过瓶子，苦笑道：“你现在还不懂爱，孟婆汤自然是没用的。”说完，把瓶中的水全部倒进了嘴里。

瓷瓶“咣当”一声落地，灼华眼角含着泪水，朝舒瑶露出了一个笑容。

舒瑶顺势展开卷轴，灼华化作了一缕青烟飘进了卷中。

张泽，我可以一辈子记住你，哪怕你只见过我一面，仅仅一面。

“又南五百里，曰凫丽之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箴石。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九首、虎爪，名曰垄蛭，其音如婴儿，是食人。”

“原来是个垄蛭。”哮天收了大刀，恍然大悟。

赵逸景倒是满脸问号：“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杨戬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像这样可怖的妖怪我们还要找很多，你还是快点回家去。免得你出了什么意外。”

赵逸景把脖子伸长了，好像能比杨戬高几分一样：“小爷的女人需要保护，我才不怕呢！”

舒瑶收好卷轴，使劲揉了揉他的头：“刚才是谁吓得一动不动。”

赵逸景理理被揉乱的头发，气呼呼地说：“别老是摸小爷的头发。我告诉你，小爷我要是死了，你就得守活寡！”

舒瑶跟着杨戬他们，对后面的赵逸景朗声道：“你先考虑一下怎么出来罢！”语毕，三人又纵身翻墙出了大门。

走在夜间的瓦市，微风习习，吹起了杨戬鬓角的头发，舒瑶见了，伸手轻轻将这一缕发丝别于杨戬耳后。

“你头发怎么一天到晚捆不稳似的？”

杨戬别过头：“男女授受不亲。”他的脸上泛起了绯红，也不知道是夜色的灯光，还是因为害羞。

“等等小爷我！”回过身去，看见了赵逸景浑身狼狈地出现在眼前。

“你怎么出来的？”哮天看见他这个样子，差点笑出声。

“幸好后院有个狗……啊不！有个洞，小爷我钻出来的！”

“你是狗洞里钻出来的？”舒瑶挑破了事实。

赵逸景恼羞成怒：“有本事别跑！给小爷站住！”

夜色映衬下，舒瑶从床上起来，站在窗前，隔壁的窗户被推开了，露出了一张绝美的脸。

“二哥，你有喜欢的人吗？”舒瑶看着他完美的侧脸，浅浅问道。

杨戬看着银白色的弯月，心中一动、鼻尖略微有点酸，很快便低下头：“天庭是不允许的，做一个神仙，就应该无欲无求，不能有爱。”

“那就是有咯。”舒瑶偏过头，见杨戬没有否认。

“千万记住，你的身份不一般，绝对不能对任何人动情。”杨戬凝视着舒瑶的眼睛，语重心长道。

那双眼睛，仿佛有万千愁思，舒瑶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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