鬿雀卷

离竹林不远处，一位天青色襦袍书生，手里抱着一个花布包，小心地走在路上，他五官端正，气质温润。

忽然，他停住了脚步，朝不远处柳月华家看去，不知看见了什么，咬紧了牙齿，掉过头来往回走。

迎面碰上了个十二三岁的小孩，面露喜色，上前打了个招呼：“东子，这是要去哪啊？”

叫东子的男孩见了他，笑嘻嘻地说：“家里有点事，回去叫爹爹、大伯他们回家。玉泷哥有事吗？”

翁玉泷把布包交给东子，嘱咐到：“把这个给你柳姐姐，叫她过会子来村口榕树下找我，我有事跟她谈。”说完，还塞给了东子两个铜板。

东子拿了钱，高高兴兴地往月华家去，却见院里坐着四哥生面孔，尤其是那个穿素衣的，气质不凡。

“柳姐姐，这是玉泷哥给你的，”东子就站在在篱笆院外，对着正在洗野菜的月华道，“对了，他叫你过会儿去村口榕树底下找他，他有话说。”

月华接过布包，打发了东子，面上却洋溢着笑。

她打开了布包，里面有些米，底下压着一块花布衣裳，月华把衣服摊开，是一件淡色的半臂。

“这上面的柳枝可真别致，”舒瑶放下碗，打量着这件半臂，“好像是——画上去的？”

“是画的，他自来就爱画些花草树木，这画在衣服上的是用山里挖的靛，褪色会慢些。”

舒瑶把头偏向她，戏谑的笑着：“他是谁啊？你的情郎？”

月华面色有些泛红，收起了衣服，瞧她害羞的样子，舒瑶心里就默认了。

杨戬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转而站起身来：“柳姑娘可否行个方便，叫我四人在这住一阵子？”

舒瑶听了这个差点没站稳，忙问：“二哥，你在说什么啊！”

柳月华一只手捏着手中的衣角，缓缓道：“不是我不想，只是我家实在没有这个条件，除了我和阿婆住的屋子，就只剩正屋和灶屋了。”

哮天笑着道：“我们不挑，就打个地铺都行。”

赵逸景也不知道抽什么风，拍手赞同。

舒瑶见是杨戬先提出的，他一向做事有分寸，这次应该也是情有可原。就顺手取下了耳朵上的银丁香，塞进了月华手里：“这几天少不了添麻烦，这个你就留着罢。”

月华倒也不是什么矫情人，家里什么情况她清楚，若不收这银丁香，只怕那四人连饭都吃不上。就把银丁香收住了，说要去换些粮。

她还记得翁玉泷找她的事，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出去了。

舒瑶一连疑惑地看着杨戬，问：“到底什么事啊？你不会——真看上人家了罢？”

“我说看上了你信吗？”杨戬微抬下颌道。

“少来，说！到底什么事？”

杨戬把扇子揣回腰间，负手而立，看着月华远去的背影：“她跟异兽有些关系牵扯。”

舒瑶闻言打开卷轴，此时卷轴真真地有一团白光，大概是离异兽很近，所以光很强烈。

“难不成这个异兽伪装成了普通人？”舒瑶扶着下巴，“这么就有点难办了。”

村口这边，上午刚出的太阳，这会儿说阴就阴了，天空都是灰蒙蒙的。

村口长着棵榕树，因为离水很近，所以长势茂盛，翠绿肥厚的叶子透着股清香。也不知道长了多少年，竟然得两三个人合抱才抱得拢。

树下有一具废弃的磨盘，此时磨盘上正坐着个俊美男子。男子看见了不远处的青衣女子，连忙招手：“月华！我在这！”

月华见了翁玉泷，迈着步子跑过去，脸上笑盈盈地：“玉泷哥找我有事吗？”

翁玉泷听了面色一沉，认真问道：“你院里那几个人什么来头？”

月华听了，笑道：“说来也是缘，玉泷哥救了我一回，他们呐～也救了我一回。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翁玉泷听了，低着头，若有所思，月华见他没说话，浅浅一笑：“你担心个什么劲啊，他们都是好人，你瞧，”说着将怀里的银丁香掏出来，“他们还多给了饭钱，不白吃呢。”

翁玉泷见了这丁香，觉得气味熟悉，待仔细分辨后，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幸而有月华扶着。他抓住月华的胳膊，语气有些慌张：“他们的确是好人，你不用担心，但你千万不要在他们面前提起我，明白吗？”

月华还想问个明白，翁玉泷却早慌张地走了。

不远处的山上，有一个身穿玄色锦袍的男子，声音低沉：“杨戬，你做事还是一如既往的麻烦，要是我……一棍子把这只小鸟打得半死就收了。”说完，低声一笑，化作一阵风不见了踪影……

晚春的天，白日已经有些长了，乡下人一日只有两餐，下午距离吃完饭还有些早，所以舒瑶他们就往村上去各家各户地买些被褥，为了——晚上打地铺时能舒服一点。

毫无疑问，还是舒瑶给小首饰，原因是杨戬的交子他们找不开。（ps：交子就是银票，最早出现在宋朝。）

于是不到三刻钟的功夫，舒瑶全身上下就只剩了一根白玉雕花栀子簪，一人手里抱着一床被子回到了柳家。当然，因为跑出去买了被子，全村都知道柳家来了几个大人物。

柳家的丁阿婆已经醒了，不知为何，从半月前开始，她就越来越嗜睡，反正也做不了什么，月华干脆叫她整日呆在屋里睡觉。

此时哮天坐在院子里扎稻草，杨戬站在房顶把哮天扎好的稻草盖在房顶上。

舒瑶正在用夯土填补墙上的裂缝，赵逸景帮不上忙，就坐在一边和弄着稀泥

这个房子实在有点不太牢固，要是哪天夜里垮了，舒瑶埋在里面都无人知晓，也不知道杨戬会不会给她收尸。

“逸景，叫你爹娘洗手吃饭了。”丁阿婆的声音苍老，却充满了善意，直到现在，她仍固执地认为杨舒二人是赵逸景的爹娘。

晚饭烙了小麦饼，煮了南瓜稀饭，有一海碗的凉拌野菜，还单独炒了个鸡蛋。

赵逸景下午就饿狠了，本来哭闹了一阵，叫杨戬一眼给瞪了回去。现在也不管这些粗粮比不比得上王府的吃食，别说色香味俱全，吃了几天苦，对他来说只要是吃的都行。

“水……咳咳……”赵逸景被小麦面饼噎住了，吓得舒瑶连忙给他灌了一大碗水，虽然有点苦，但逸景还是把它喝了下去。苦一点总比噎死强！

丁阿婆见这孩子狼吞虎咽地，用筷子敲敲碗：“你们虽说是富贵人家，但怎么能把自家孩子饿着呢？”

杨舒二人已经懒得解释了，自从这个小鬼跟了一路，逢人就误会他们的关系……

“哎～”两人心里同时叹了口气。

吃过晚饭，天色不见黑，乡下人用不起蜡烛，大多时候早早儿洗漱了睡觉。但最近刚过农忙，大家也还是很愿意吃过饭在田间地头走走。

赵逸景是个含金汤勺出生的孩子，没来过乡下，就强拽着其他三人陪他出去。月华叮嘱了几句，大致就是叫他们早回来。

四人一路走着，就靠近了溪流，这溪水清澈透亮，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

“不准去洗脚！这是别人要喝的水！”赵逸景见了水，又是个孩子性，当即脱了鞋子就要下水，被舒瑶一把拽住，还被扭了耳朵。

“你是爷的女人！你管不着爷！”赵逸景大声嚷嚷着。

杨戬盯着赵逸景看，后者像是有感应，抬头看着他。转而穿上鞋子，咧嘴一笑道：“你把扇子给爷……”正说着，杨戬有表情凝重地看了他一眼，“把扇子给我……我玩玩。”

“你开什么玩笑，那是二哥的法器，上面有龙你不怕吗？”

这两个人，连起伙来欺负小爷！

正想着，又开始大声嚷嚷，鬼哭狼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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