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恶台（二）

楚晚宁掌中金光闪过，天问听命而出，嗖的一声将那十几个人捆作一团，牢牢绑在原处。

又来！！墨燃都快绝望了，他看到天问就腿软，真不知道楚晚宁是哪儿搞来的这么变态的武器，得亏他上辈子不曾娶亲，谁家姑娘许给他，不活生生被抽死，也要活生生被问死了。真不知道师姐是怎么受得了这么个哥哥的。

楚晚宁眼神中颇有嘲讽，他问其中一个人：

楚晚宁：墨燃曾经帮你除魔卫道？

那弟子哪里抗得住天问的折磨，立刻嚎道：“没有！没有！”

楚晚宁：墨燃助你摆脱走火入魔？

“啊啊！！不曾！不曾！”

楚晚宁：墨燃赐你灵丹妙药？

“啊——！救命！不不不！我编的！是我编的！”

楚晚宁松了绑，但随即扬手狠狠一挥，噼里啪啦火光四溅，天问猛然甩出，照着那几个说谎的弟子背上狠抽过去。刹那间惨叫连连，鲜血飞溅。

楚晚宁拧着剑眉，怒道：

楚晚宁：喊什么？给我跪下！戒律使！

“在。”

楚晚宁：给我罚！

“是！”

结果那些人非但没有捞到好处，反而每个人因为触犯诓骗节律，各自被打了十棍，外加玉衡长老法外附赠的狠狠一柳藤。

入夜后，墨燃趴在床上，虽然已经上过了药，但背后全是交错的累累伤痕，连翻身都做不到，痛的泪眼汪汪，直吸鼻子。他生的可爱，如此呜咽蜷缩的模样就像一只挨打了的毛绒猫崽子，可惜他想的内容却实在不像个崽子该有的。他揪着被褥，咬着床单，幻想这就是楚晚宁那孙子，他咬！踹！踢！撕扯！

唯一的安慰是师昧端了亲自做的抄手、师姐拿了她最擅长的藕粉桂花糖糕来探望他，被那两双温柔怜惜的眼睛凝视着，墨燃眼泪掉得更凶了。他才不管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喜欢谁、亲近谁，就爱跟谁撒娇。

师昧（字明净）：这么痛啊？你还起不起得起来身？

楚晚棠哥哥这次，下手确实狠了些……阿燃这身上全是伤

师昧坐在他床边直叹气

师昧（字明净）：师尊他……他下手也太狠了些。瞧把你打的……有几处伤口，血到现在都没止住

墨燃听他心疼自己，胸腔渐渐升起一股暖流，明润的眼睛从被褥里抬起，眨了眨。

墨燃（字微雨）：师昧你和师姐这么在乎我，我、我也就不疼啦

楚晚棠唉，看你这样，怎会不疼？师尊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后还敢犯这么大错么？

烛光里，师昧和楚晚棠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地瞧着他，那两双风情万种的眼眸，波光盈盈，宛如温吞春水。

墨燃心下微动，乖巧道：

墨燃（字微雨）：再也不会了。我发誓

师昧（字明净）：你发誓有哪回当了真？

但说归说，师昧终于笑了笑

师昧（字明净）：抄手放凉了，你起的来么？起不来就趴着，我喂你吃

墨燃原本已经爬起一半了，一听这话立刻瘫倒做半身不遂状。

师昧（字明净）：……

楚晚棠……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墨燃最爱吃的就是师昧做的抄手，皮薄如云烟，馅嫩如凝脂，每一只都莹润饱满，滑软鲜香，入口即化，唇齿留芳。尤其是汤头，熬的奶白醇厚，撒着碧绿葱花，嫩黄蛋丝，再浇上一勺蒜泥煸炒过的红油辣浇头，吃到胃里，像是能暖人一辈子。其次就是师姐做的藕粉桂花糖糕，入口软糯清甜、细腻可口，回香浓郁。在他身为踏仙君时，只有吃着着糕点，才感受到了曾经多年前亲人般的温暖……

师昧一勺一勺，小心翼翼地喂他，一边喂，还一边跟他说：

师昧（字明净）：今天没有搁红油，你伤的厉害，吃辣不容易好，就喝骨头汤吧

墨燃凝望着他，简直移不开视线，笑着说：

墨燃（字微雨）：辣的不辣的，只要你做的，都好吃

师昧（字明净）：真会说话

师昧也笑，夹起卧在汤里的一个荷包蛋

师昧（字明净）：赏你个溏心的，知道你喜欢

墨燃嘿嘿地笑了起来，额头呆呆翘起一撮乱发，像是开了一朵花：

墨燃（字微雨）：师昧

师昧（字明净）：怎么了？

墨燃（字微雨）：没啥，就是叫叫你

呆毛晃呀晃呀。

墨燃（字微雨）：师昧

师昧（字明净）：就是叫叫我？

墨燃（字微雨）：嗯嗯，就是叫叫你，觉得好开心

师昧愣了一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师昧（字明净）：这傻孩子，可不会是发烧了吧？

墨燃噗的一声笑出来，打个半个滚，侧脸瞅着他，目光明亮，像是盛满了细碎星辰。

墨燃（字微雨）：要是能天天吃上师昧做的抄手，那就太好了

这不是一句假话。

师昧死后，墨燃一直很想再尝一次他做的龙手抄，可是那样的滋味，却再也回不来了。那时候楚晚宁还没有与他彻底决裂，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愧疚，看着墨燃一直跪在师昧棺前发愣，楚晚宁悄然去了厨房，和面剁馅，细细地包了几个抄手。只不过还没有包完，就让墨燃看见了，痛失挚爱的墨燃根本无法忍受，只觉得楚晚宁的这种行为是在嘲讽自己，是在拙劣的效仿，是在刻意刺痛自己。

师昧死了，楚晚宁明明可以救的，却不肯施以援手，事后还想替师昧包抄手给自己吃，难道他竟以为这样会让自己高兴？

他冲进厨房打翻了所有的器皿，雪玉饱满的抄手滚了满地。他朝着楚晚宁吼：“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他用过的东西？也配做他做过的菜？师昧死了，你满意了吗？你是不是非得把你所有的徒弟都逼死逼疯，你才甘心？楚晚宁！这世上再也没人能做出那一碗抄手了，你再模仿，也像不了他！”

如今这一碗，他吃的既高兴，又感慨，慢慢的吃到后面，虽还笑着，眼眶却有些湿润了。幸好烛光黯淡，师昧看不太清他的细微的神情。

墨燃（字微雨）：师昧师姐

师昧（字明净）：嗯？

楚晚棠怎么了？

墨燃（字微雨）：谢谢你们

师昧一愣，旋即温柔笑道：

师昧（字明净）：不就是一碗抄手和一碟糕点么？至于跟我们这么客气，你要是喜欢，我和阿棠以后常做给你吃就是了

楚晚棠也在一旁柔柔笑着。

楚晚棠是啊，这糕点吃了也不腻口。你若是喜欢，我便天天做了给你送来

墨燃闻言，似乎又想到了。师姐前世，也跟他说过同样的话。同样的话，同样熟悉的感觉……这是他称帝后一直想回的家。可是每次午夜梦醒，那些年少时美好的记忆，似乎都不在了。亲人不在了，家也没了，那时候的他，是孤独的。虽然师姐也在宫里，可是，他们之间终究有了隔阂，不似年少时般亲近。可是现在，这屋内回荡的香味和面前熟悉的糕点告诉他，重来了……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这种感觉是真实的。

墨燃想说，不止是谢你们的一碗抄手、一碟糕点。还想谢谢你们，上辈子也好，这辈子也罢，只有你们是真的看得起我，没有介意我的出身，介意我在外面摸爬滚打，不择手段的十四年。还想谢谢你们，若不是因为忽然想起了你们，重生之后，恐怕我也会忍不住杀了容九，再铸成大错，再走上昔日老路。幸好这辈子，重生在师昧你死去之前、师姐怨我恨我之前，我定然要将你们护的好好的。若是你们之中一人有恙，我都不会放过那个人，我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是这些话哪里能说出口呢？

最后墨燃只是咕嘟咕嘟把汤都喝完了，连根葱都没有剩下，又以迅风之极速在嘴里塞满了糕点。然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酒窝深深的，像绒毛小奶猫一般很是可爱。

墨燃（字微雨）：明天还有吗？

楚晚棠有有有，你想吃自然是有的

师昧看着面前惯着墨燃的楚晚棠，眼里带着温柔和宠溺，闻言哭笑不得：

师昧（字明净）：好了阿棠，阿燃你不换些别的？不腻么？

墨燃（字微雨）：天天吃都不腻，就怕你嫌我烦

师昧摇头笑道：

师昧（字明净）：不知道面粉还够不够，要是不够，怕是做不了，如果不行的话，你看糖水鸡蛋好不好？也是你爱吃的

墨燃（字微雨）：好呀好呀。只要你和师姐做的，什么都好呀

墨燃心中草长莺飞，开心得恨不得抱着被子打两个滚。看看师昧和师姐多贤惠，楚晚宁，你尽管抽我吧！反正我躺在床上还有两个美人关心伺候，哼哼哼！想到自己那位师尊，刚刚的柔情里又忍不住掺上一捧怒火。

墨燃重新开始怨念地抠着床板缝，心道，什么晚夜玉衡，什么北斗仙尊，都他‖妈的狗屁鬼扯！楚晚宁，咱们这辈子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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