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跳猛地加速,有些不知所措了。
“太后,微臣一见德妃娘娘,便觉十分随和亲切,臣有个不情之请,望太后恩准。”周通朗声道。
“你是想认德妃做个干姐姐,是吧?”
她吃了一惊,太后如何会这般说?
周通却道:“太后果然聪明过人,微臣正是这个意思,不知德妃娘娘可愿意认下微臣这个弟弟?”
她有什么不愿意的呢?何况是太后亲口特许的。
于是,就在皇帝的御书房中,她与周通两人对面八拜,结了干姐弟。
皇帝对此事显得颇为乐意,说周通父母没有女儿,正好认下德妃这个干女儿,可慰晚年寂寞。
结拜之际,她直视着周通,发觉他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那眼神中居然有些许哀伤,猛然想起在御花园中,周通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娘娘恕罪,臣……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娘娘长得实在太像臣早已故去的亲人……”
脑海中灵光一闪,这才意识到,周通一定是有一位已然过世的姐姐,和自己长得十分相像。
周通很快就去了边疆。临行前,她以姐姐的名义,为他做了几套簇新的棉袍,并且交代:“北地酷寒,弟弟一定要保重身子!”
周通也将一枚翡翠镯子赠给了她:“这是我们周家的传家宝,赠给姐姐,留个念想。”
皇帝又是好几天不来翠微宫了,她也懒得想为什么,每日里就在宫中做刺绣,做女工。心烦的时候,看一眼手腕上戴的翡翠镯子,心情就会即刻平静下来。
日子日复一日地过下去,平静无波。
直到有一天,她看见了那幅画。
说来也巧,她们这些妃嫔,若未受传召,除非有要事,否则是绝不会进入皇帝的寝殿的。按照大宋宫规,只有正宫皇后才有资格在皇帝的寝宫殿里侍寝。
可是,那日却事有凑巧。一个小宫女给她带来消息,说边关上辽兵入侵,战事又起,周大人好像吃了败仗,生死未卜。
心中一急,她便再也坐不住了,急步赶往皇帝的寝宫询问。
谁知寝宫里静悄悄的,并无一个人影。她想,皇帝此刻若不在寝殿,定是在太极殿与群臣商议对策,于是转身欲行。
就在那一瞥间,龙榻边悬挂的一幅画突然映入了她的眼帘。
怔了一下,她还是转回了身,来到画前仔细端详。
那是一幅仕女图,而画中女子赫然便是自己。她暗暗不解,怎么放着一个活生生的自己他视而不见,偏要独自在这寝宫里欣赏画中的自己呢?
画中的自己,一身青衣,头戴银簪,一脸清新出尘。她想,皇帝把我画得美了呢!
再往下看,画中人手腕上还带着一枚翡翠镯子,正是自己手上戴的这个。她脸色一变:怎么他什么都知道了?周通赠这镯子给自己,他并不知晓,自己也从未在他面前戴过呀。
画的落款还有一行小字,她凑近了仔细看去,只见那一行小字写的是:“赠与嘉兴周离,汴京赵桢酒后狂涂,天圣八年五月初五。”
犹如一道霹雳从天而降,她脑海中嗡的一声,真个人瘫坐在了龙榻上。
天圣八年,那时候自己根本还是个不足十岁的小丫头,这幅画画的是一个叫周离的女子,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
嘉兴周离!嘉兴周通!哈哈——我真傻!真傻!她惨然微笑。
以前许多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如今都有了明明白白的答案。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日吴公公见了她就如获至宝,强要她进宫,为什么太后皇帝见到自己第一眼就高兴非常。
她明白了为什么皇帝对着她时而高兴,时而愁苦伤心,明白了皇帝那些令人费解的话语里的真正含义。
比如他经常说的那句“做乌米饭给你吃好不好”,再比如她痛哭时,他对她说的那声“离儿”。
是啊!他叫的根本就是那个叫周离的女子啊!
原来如此!原来竟是如此!
她明白了为何皇帝说没有哪个女子有资格佩戴皇后的金步摇,原来,他是准备让周通将它带到周离的坟墓前陪葬!
她想起了丁才人的侧影,想起了娟嫔的眼睛,再想起自己这几年来的三千宠爱在一身。
到头来,她们都只是一个笑话,只是那个女子的替身而已。
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不断地落下,打湿了胸前的衣衫。
不知哭了多久,只见外面夜幕慢慢低垂了,她才缓缓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埋葬了自己一生幸福的辉煌宫殿。
一路上,有小太监不停地点燃路边的琉璃宫灯,见她来了,纷纷跪下:“德妃娘娘好走,奴才们已然为您点了宫灯!”
宫灯?那又有什么用处?她只知道,自己这一生的路,注定不会再被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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