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时间过得不慢，转眼间三个月就过去了，从秋高气爽到了寒冬腊月。

所有人都对过往的事闭口不提，唯恐怕触动伤心之人。

顾晚吟在床上熬过了磨人的孕吐，终于可以吃的下东西了，这让木清书和于言、于晴等人兴奋不已。而值得顾晚吟兴奋的事也不是没有，他被解除了只能在床上修养的禁令，并且迎来了第一次胎动。

是夜，顾晚吟正倚在床头看书，忽然感觉肚子一阵发紧。

“嗯……”

坐在桌案旁同样看书的木清书听到顾晚吟的声音，慌里慌张的跑过来，拉过顾晚吟的手腕就开始诊脉。

稍后木清书放下手腕，松了一口气道：“别担心，是胎动。”

顾晚吟有些小惊讶：“他这么小也会动吗？”

木清书哈哈大笑两声，道：“对啊，每个小孩子到这个时候都会动的，他在和你打招呼呢。”

顾晚吟不懂，但听木清书说的神奇，忍不住又把自己的手放在肚子上，感受着胎儿细微的动静。

胎儿似乎也感觉到了父亲和自己互动，伸伸了自己的小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再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胎动的顾晚吟四个月来第一次笑出了声：“清书，他又动了，他知道。”

看着顾晚吟开心，木清书也高兴，在一旁附和道：“是，是，是，不过今儿天色不早了，该休息了。”

顾晚吟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更不会拿孩子做赌注。所以这几个月非常遵医嘱，每天按时作息，按时喝药，听到木清书劝他休息，他立马从喜悦里抽出身来，乖乖躺好，准备睡觉。

木清书看着人躺好后，刚准备离开，却被准备入睡的人拽住了衣角。

木清书不解：“怎么了？”

只见顾晚吟小心翼翼满怀期待的问：“我以后还会感觉到他动吗？”

木清书只感觉这人无以复加的可爱，从前的聪慧遇上这件事也荡然无存，他温言道：“会的，安心睡吧。”

当然每一天都是这样有人睡得安心，有人不安心。

京城，皇宫，乾元殿内。

司徒君回边批折子边听底下的人汇报情况。

“陛下，属下无能，还是没能找到人。”

司徒君回强忍着怒气阖上已经批好的奏折道：“没找到就继续找，他还能人间蒸发了不成。”

说完他又从桌案旁走到伏宇面前，用手指抬起他的下巴，冷漠的道：“朕记得朕说过，找不到人你便提头来见，你倒是很大胆！”

伏宇冷汗具下，勉强镇定的道：“属下知罪……”

“哼！看在你已经跟了朕这么多年的份上，再给你一次机会，若还是找不到人，暗卫营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伏宇知道司徒君回没有很他开玩笑，他领略过司徒君回的手段，帝王心术，平衡制约，绝非常人可以承受，他说让暗卫营消失，这批暗卫营就一定会消失。

伏宇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回道：“是，属下遵命。”

可惜，寒来暑往，伏宇他们还是没有顾晚吟的下落。

伏宇想不明白，西魏的各个城镇都安插了眼线，凭借暗卫的能力不可能查不到一个人。

他思来想去，或许我们找错了方向，既然庙堂没有，那么我们就去江湖里找。

随后伏宇便下了命令，每个城镇留守三分之一的人手，其余的人去各大江湖门派调查。

江湖与朝廷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暗卫营的人不好大肆调查，只能明察暗访，怕扰了江湖平静，也怕打草惊蛇。

而伏宇的束手束脚正好给了顾晚吟时间。

又是一年炎夏。

顾晚吟盯着这一大桌子的精致小菜和药膳毫无胃口。

不知是不是快生了，顾晚吟总感觉自己腰酸背痛，那那都不舒服，可明明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

今日谷内有求医之人，木清书走不开，于晴和于言两人正在伺候顾晚吟用膳。

于晴看着发呆的顾晚吟，知道他又没有胃口，心疼的劝慰道：“公子吃点吧，不吃东西怎么受得住，小公子也受不住啊。”

提到孩子，总会引起顾晚吟的警惕心。

他伸出手叹了口气道：“盛一碗粥吧。”

于晴迅速的盛好了一碗药膳粥，递到了顾晚吟手边。

谁知顾晚吟只喝了一口，便忍不住的吐了起来，吐完那口粥还不算，紧接着又开始吐酸水。

顾晚吟如此，可是忙坏了于家两兄妹，于言赶忙给人拍着后背，于晴匆匆拉过顾晚吟的手腕，开始诊脉。

片刻后，于晴向于言摇了摇头，示意公子没事。

顾晚吟止住呕吐后，就着于言递过来的温水漱了漱口，道：“阿言，阿晴，屋子里太闷了，想出去走走，好不好。”

于晴有些犹豫，但于言却开了口道：“公子想出去走走就走走，我们都在身边不会有事的。”

“嗯。”

于言稳稳当当的扶住顾晚吟，缓慢的向外面走去，又问道：“公子想去哪里？”

顾晚吟想想了：“去凉亭里吧。”

凉亭在顾晚吟居住的院子的东南方，距离不远。它环水而建，又依山，即使是在炎热的夏天也会感觉非常凉爽。

凉亭里，顾晚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看着鱼水嬉戏。

不知为何，思绪就飘回了以前……

那时，还有李修宴。

他们一起在湖边喂鱼，钓鱼，李修宴为了照顾他，总把自己钓上来的鱼分给他一半。

他是那样的温柔，和煦，笑起来就会让人如沐春风。

然后，他不在了，因为西魏的进军，他不在了，南尧不在了，太子府不在了，李修宴不在了。

孩子或许感觉到了父亲的情绪，不安的撺掇起来。

顾晚吟额头见汗，轻轻呻吟出声。

于晴大惊，再次诊脉。

随后和于言说：“哥，快带公子回去，怕是要早产。”

木清书听说后，扔下了求医之人，头也不回的运轻功而去。

求医之人很是郁闷，大喊：“木圣手啊，我的病，我的病啊……”

“王先生稍安勿躁，我去去就回。”

谁知这去去就回，竟是三日。

顾晚吟已是满头大汗，腹痛不止。

木清书这厢刚刚诊完脉，对着顾晚吟道：“晚吟，我知道你疼，但现产道未开，还不是生的时候，吃些东西，睡一觉，留着力气，好不好？”

顾晚吟什么都不懂，只能听木清书的点了点头。

得了首肯，木清书赶紧吩咐于晴去熬一碗粥来。其实他也很担心，虽然顾晚吟已经调理了这么长时间，但他身子本来就比常人弱一些，为了保胎，还施了两次针，对身体的损害更是大，如今孩子要提前出来，怕顾晚吟更是承受不住。

正想着却听到了顾晚吟开口：“清，清书，孩子，孩子会好……好好的对吗？”

木清书拉过顾晚吟手，保证的道：“晚吟放心，你和孩子都会平平安安的。”

似乎怕不够安慰顾晚吟，木清书又在后面加了一句“一定”。

之后顾晚吟喝了大半碗和他犯冲的粥，强迫自己开始睡觉。本以为会睡不着，结果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整夜。第二日清早，便被更加强烈的腹痛折磨醒。

木清书又检查了一番：“不行，产道开的太慢。”

于晴在一旁也急得满头大汗，道：“谷主，又不然用催产药吧，这样疼下去，公子撑不住的。”

于晴担心的也是木清书所担心的，怕孩子还没生出来，大人先不行了。可他的身子，用催产药总是不好。

“再等一等。”

转身又对顾晚吟道：“晚吟，还有力气吗？如果可以，下来走一走？”

顾晚吟疼的神智不清，根本听不清木清书在说什么。

就这样顾晚吟半疼半昏迷的挨到了傍晚，木清书看了顾晚吟的情况，终于吩咐于晴去煎了催产药。

灌了催产药的顾晚吟疼痛值瞬间提升了好几个度，细碎的呻吟变成了一声声的喊叫，喊的屋里屋外能听到的人一阵阵心疼，他们都期盼着孩子快出来别再折磨公子了。

可是那调皮的孩子才不听你们的，有着自己的想法就是不肯往下走，懒洋洋的缩在里面。

眼见着顾晚吟的声音越来越小，目光涣散，木清书在一旁着急得道：“晚吟，晚吟，再坚持一下，使劲，好不好？”

顾晚吟满头大汗，面色苍白，勉强说出几个字：“不，不行，没，没有，力……”

话还没说完，人就晕了过去。

这边木清书又是灌参汤，又是掐人中，好不容易才把人唤醒。

可醒来的人却很呆滞，眼神没有聚焦，剧烈的疼痛都没拉回人的神智，却在自言自语着什么。

木清书靠近一听，脸色大变。

“阿宴……阿宴……陪你……去陪你……”

听到此话，木清书的心被狠狠的揪起，这多半年来，顾晚吟就在他身边，那么近，那么近，在他身边笑，在他身边哭，这样近的距离让人容易生出几分自己也许有机会那样不切实际的幻想，可此时此刻这个幻想碎了个稀烂。

“谷主，谷主。”

听到于晴的叫喊，木清书醒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走神了！

他握紧拳头，狠狠的拍了一下床榻，似是下了什么决心。

“于晴，我要施针，通过刺激穴位刺激大人让孩子出来，如若再拖下去大人孩子都会出事。”

于晴虽然没有木清书离的近，却也隐隐约约听到了顾晚吟支离破碎说出来的几个字“阿宴”，南尧国太子李修宴。

于晴忍不住在心里暗叹，孽缘。

木清书执针稳稳的落在顾晚吟的穴位中，剧烈的疼痛一下子扯回了他的神智。

木清书握住他的手，固定住他乱动的身体并在他耳边说：“晚吟，用力，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顾晚吟眼角通红，仿佛被人欺负过，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他理解木清书的意思，遂跟着木清书的指令使劲，两三次后又听到于言说：“公子，再加把力，孩子头出来了。”

“晚吟，听到了吗，再用一次力，就能看到他了。”

顾晚吟点了点头，又一次一次的用力，终于在一次大喊后，孩子出来了。

于言道：“恭喜公子，是个小公子呢。”

于晴大喜也跟着附和：“恭喜公子。”

木清书拂开顾晚吟的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轻轻到：“晚吟听到了吗，是个男孩，很平安，放心吧。”

顾晚吟真的很想说句话，但他好累，好想睡……

疲惫掩盖了应该存在的喜悦之情。

木清书看着顾晚吟闭上眼睛，吓了一跳，诊脉后发现只是人太累了，伤了元气，需要好好休息。

没有生命之忧的顾晚吟让木清书稍稍放了心，然后开始安排孩子的问题。

等到信任可靠的乳母把孩子安顿好，又将房间打理好后，木清书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于晴看到木清书眼里的落寞有些不放心，跟了出去。

“你听到了？”

听到什么，不言而喻，于晴点了点头。

站在一片沉默中，于晴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劝一下谷主，于是开口道：“谷主……”

木清书摇了摇头止住了于晴的发言：“你不用劝我，我心里明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终归是我错过了他。”

于晴听的着急，想辩解几句，那李修宴确实好，可自己的主子也不差啊，更何况这么多年谷主一直暗中帮助公子，凡是公子开口的，谷主从来没有说过“不”字。

“可是，我觉得谷主对公子……”

然而木清书却转了话题。

“这些年，派你们兄妹两人去照顾晚吟，你们也辛苦了。”

于晴受宠若惊：“谷主，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嗯，谷中虽然求医的人多，但也不需要你们费心，记住你们的任务始终只有一个——照顾好晚吟。”

“是。”

木清书刚吩咐完，说道“求医”两个字猛然想起好像有位王先生被他扔在了医馆里，坏了。

他匆忙回头对于晴说：“于晴，有事去存善堂找我，我好像扔下了一位病人，先走了。”

“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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