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树枝上,俯视着地面上的一场围攻。被困之人是他的父亲,他该怎么做?
他应该转身走掉,或者推波助澜再助攻击者一臂之力。海尔森是他的敌人,是刺客的敌人,他是圣殿骑士团的团长。他的死亡会是刺客的胜利。
他忘不了父亲手中拿着的滚烫炙热的烙铁,他曾被父亲亲手打上耻辱的烙印。那伤疤灼烧着他,至今依然隐隐作痛。
那时候他简直不敢置信,他的父亲真的就那么无动于衷地对他做这样的事。身体上的疼痛比不上心里更痛,心碎的疼令他不由自主地闷哼出声。他能够忍耐刀割剑刺,但他没办法忍耐这样彻骨的疼,疼得他想要用手捂住胸口,但他被狱卒压制着动不了,疼得他几乎要昏过去,但他被冰水淋湿被迫清醒。
他还记得不久之前,他和父亲乘坐同一艘船,分享同一个房间和同一张床。那时候他的父亲是温柔的,他会张开双臂拥抱自己,他会用他的体温温暖自己,他会凑在自己耳边殷殷诉说着真挚的爱语。
然而那一瞬间海尔森的冷漠,让这曾经的亲密种种,仿佛变成了遥不可及的缥缈朦胧的梦境,让人怀疑那是否还是发生过的真实。
为什么父亲要这样对他?他想质问对方,但是却死死地咬住嘴唇。委屈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又被他强行忍住。他不能如此软弱,在敌人面前,在圣殿骑士面前,他唯一不可失去的,就是自己的尊严。
地面上的战局已经接近尾声,海尔森的败势十分明显。他的右腿受了一击,膝盖一软就扣在了地上,不过正是这一矮身,令他恰好躲过了头顶上横扫过去的一刀。这惊险的一幕让康纳心脏漏跳了一拍。
海尔森刚刚顺势在地面上翻滚一周,就有几把剑插在他原来摔倒的位置,他幸运地闪开了。但是围攻他的人太多,他不会总是这么幸运。
康纳在自己能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拉开了自己的弓。一支凌厉的箭矢以迅雷之势击穿了一名偷袭者的胸膛,险救了他的父亲一命。
没错,这是他的心替他做出的选择,他没办法忘记这些伤害,但是他更加没办法忘记父亲曾经给予过的温暖,每当他自噩梦中惊醒,父亲都会拥抱着他,耐心地安抚他的心绪,倾听他年少时的苦难与流离,直至他再一次入睡。
随后,他又离开被暴露了位置的树枝,躲开射向他的子弹,跃上另一棵树,拉开弓弦,三箭齐发,消灭了三个红衣枪手。
一箭又一箭,他不断地在枝间穿梭,直到所有敌人都无力再战。他的父亲安全了。
他松了一口气,随即心又提了起来,因为父亲在地上看着他,他被发现了。
他不想面对父亲,他转身跑掉了。
“康纳!等等!”父亲喊道。但他没有停下。
“Son!别走!”父亲又喊。但他跑得更快了,父亲这样叫他给他造成了一种生理上的疼痛,他必须跑。
他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父亲正在拼命地想爬到树上。他抿抿嘴唇,父亲在地上跑都不一定快过自己,何况他根本就不会爬树,这下更不可能追上自己了。
他继续往前跑,直到听见树枝折断的脆响,重物落地的闷响,加上父亲的一声痛呼。他才停下来向后望去。
他的父亲仰面倒在地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他吓坏了,急忙从树上跳下来朝父亲跑过去。他真的一点也不希望父亲出事,真的。
他急急忙忙地跪在父亲身边,俯下身伸手握住父亲的双肩摇晃起来,“父亲!父亲!”
“抓到你了!”海尔森突然跳起来反制住他。他被吓了一大跳,一时竟忘了反抗,任由自己被父亲抓住,呆呆地望着对方。
“我只想好好看看你,别走,好吗?”父亲轻声哄劝着,又变得像以前那样温柔了。
为什么?他想问,但是他说不出来,就像是自己的声带背叛了他一样,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呆呆地看着父亲,任由他上下仔细地检查着自己。
父亲试探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整理了一下他鬓边的碎发,动作那么轻柔,给他造成一种自己仍被怜爱的错觉。这是可能的吗?他苦涩地想。他的眼泪就这样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
父亲疼惜地双手捧住他的脸颊,用拇指轻轻擦去那些泪水,但这是徒劳的,决堤也不过如此。最后父亲一把将他拉进了自己怀里,“对不起…对不起…”父亲在他耳边轻声说着,同时抚摸着他的后背,就像是在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任由他宣泄着自己的委屈。
在这一刻,他不愿意再考虑正义与邪恶,自由与恐惧,统治与解放,圣殿与刺客,他唯一想做的,就是依偎在父亲的怀里。
他该如何看待这一切啊?他和父亲是没有办法达成一致的。他那妄图控制一切的父亲,冷酷无情,虚伪狡诈的父亲,铁腕强权,不容忤逆的父亲。这一切该如何结束啊?
但是这又如何?这又如何?
不论怎样,还是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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