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青阳
超小超大

第四十章 射落狼星登阗彦

元狩四年春,浩浩荡荡的大汉军队从灞上开拔,十万精骑兵分两路,分头向代郡和定襄疾驰而去。

就在这时,边关抓到了一名匈奴俘虏,从他口中汉朝得到消息:大单于的主力并非在霍去病的定襄方向,而是在东线活动。刘彻当机立断,改卫青出定襄,霍去病出代郡。

两位汉军统帅早已明确了作战计划,接到朝廷的改调命令,心下猜得是单于主力去了东线。也就各自很快做了调整,盘算好新的作战布局。

两路大军皆是用了上等良马,一路向北千余里,数日之后便已深入大漠戈壁。举目四望,周身尽是一望无际的黄沙。白日,炽热的阳光炙烤着脚下的沙地,热浪翻滚。到了夜晚,又是气温骤降,连刁斗声都是颤巍巍的凝结着寒气。

人算不如天算,刘彻一心想要霍去病这把锋利的尖刀直捅匈奴单于的心脏。奈何刀是磨得足够锋利,可惜捅扁了。战前,伊稚斜又突然改变了作战计划。霍去病部东出代郡,向北突进千里,却迟迟没有发现匈奴单于的主力。

“骠骑将军,我们至今还未找到匈奴的主力啊!”

霍去病略一沉思,回答道:“匈奴单于不在这里,那应该是在大将军的方向。”

“皇上命我们寻找大单于决战,我们是不是立刻改道向西?”有副将提议。

“我看不必。”霍去病抬手制止,“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哪会尽如人算?大将军部的兵马数量与我们相当。以大将军的能力,他定会临机决断与大单于对抗。我相信舅舅有这个实力,拿下匈奴单于!”

“那我们……”

“我们继续向北进军,直击左贤王,然后扫荡匈奴王庭,为大将军翦除后顾之忧。”霍去病很是果断,他笑着跳上马背,“走喽!”

飘扬在大漠风沙中的“霍”字旌旗一路向北而去。

霍去病预料的不错,卫青军团挺进沙漠腹地不久,便有侦查骑兵发现,在卫青部的正北方,有大量匈奴军队在集结。刘彻弄巧成拙,让卫青遇上了伊稚斜单于。

卫青既是激动,又是暗暗叫苦。激动的是可以直面匈奴主力,这样的重任对任何一个将军来说都是无限荣光。叫苦的是皇上把最精良的骑兵、马匹、弓弩都拨给了霍去病。他这一支部队同霍去病那五万人马相比实在差距不小。

既然天意如此,那他定要扛起这个重任,直面强敌!

卫青即刻下令扎下营帐,召集部下几位将领商议大战策略。此次,随卫青出征的有前将军李广、校尉公孙敖、右将军赵食其和后将军曹襄。卫青心中已经有了作战计划,只是尚在犹豫将领人选。他看着李广老将军期冀的目光,内心一阵沉重。

李广年近六十,依然精神矍铄,尚有匹夫不挡之勇。看到李广,卫青就想到“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故事。李广一生在战场上,几经生死,可如今连个侯爵也没挣得。这次恐怕是他的最后一战,他特意请皇上封他做了前将军,希望能打个先锋。

卫青回想着临行前刘彻嘱咐他的话:“李广老将军忠勇可嘉,可惜命数奇,屡为名声所累。如今又年纪大了,恐怕一时昏聩。朕不忍拂了他的请求,封他个前将军。只是到了前线,大将军要自行决断,切不可让他打前锋。”

卫青望着眼前这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将,一时感慨良久。他从小便听飞将军李广的故事,对他钦佩不已。即使前些年,李广对他出言不逊,颇有微词,他也从未计较。如今这个老英雄正谦卑地站在下面,等候他的将令。

他心中有了主意,他要将一个对战局至关重要的任务交给李广。既不违背圣意,也给他立功封侯的机会。

“校尉公孙敖、后将军曹襄,你们随本将正面迎战匈奴主力。前将军李广、右将军赵食其,你们从侧翼包抄,截断匈奴军的退路。”

“诺!”三位将领齐声回答,只有李广愣住了。

“大将军,皇上可是命我这个前将军打前锋的。”他很不服气。

“李将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是本将的将令,你务必遵从!”卫青无奈,只得强硬起来。他总不能出卖皇上,更何况只要打赢此战,李广还不是一样封侯。

李广愤忿不平,提剑出了军帐。不过好在他还听从指挥,卫青松了一口气。

接连失去广大水草丰美的宝地,迫不得已退居漠北的伊稚斜早已气急败坏,发誓要一雪前耻。他迫不及待需要一场大战消灭汉军,重振士气。听闻卫青军团就在前方,他立刻调集全部主力,严阵以待。

清晨的太阳升起,照彻了整片戈壁荒漠。双方的军队逐渐趋近,像两片汹涌的汪洋在汇聚。激战前,是死一般的沉寂。只是偶尔有风吹起旌旗,或是战马打几声响鼻。但很快,一切响动就被吞没于流沙了。

汉军并不急于进攻,卫青派出步兵,推着武罡车结阵于中军前方,呈现出弧形的阵势。一切准备就绪,他令五千精骑主动进攻。伊稚斜恨透了汉军,立刻派出万人部队猛扑上来。

两军骑兵甫一交锋,汉军立刻掉马回转。庞大的匈奴军团尾大不掉,也跟着被引入了武罡八卦阵。汉军阵列中央猛然显露出了新型车弩,一次数十只箭齐发。匈奴军晕头转向,人仰马翻。

可到底是单于主力,兵多势重。匈奴一方源源不断地投入兵力,汉军也死伤惨重。战鼓急促,号角齐鸣,刀光剑影,战马狂嘶。双方不断增兵,混战于阵前,阵地尸体堆积如山。

恶战从清晨一直持续到黄昏。日暮时分,夕阳西坠,大漠戈壁之上狂风骤起,飞沙走石黯淡了天色。两军对面交战,也看不分明。

伊稚斜见汉军兵多将广,士马尚强,心知不敌,只好趁着暮色狂风的掩映,带领数百卫士向西北窜逃。卫青眼见匈奴军已然溃散,便知乘胜追击的时机已然到来。李广和赵食其应该能阻断他们的退路,他下令在夜色中将匈奴残部彻底歼灭。

群龙无首的匈奴兵溃败而逃,卫青发动大军继续追击。他们疾驰一夜,行至阗彦山的赵信城,得匈奴军粮补给,后一把火焚烧了赵信城。

遗憾的是,李广与赵食其部未能如约抵达,放走了伊稚斜。卫青只得一面等待,一面令人清理战场。

而此时,神勇无匹的霍去病早已歼灭左贤王部,又一路向西,左冲右杀,如入无人之境。他到了狼居胥山祭祀天神后,又向北进军,直抵瀚海。

却说在沙漠中迷路的李广和赵食其终于迟迟赶到,早已错失战机。迷路失期,放走单于是要问责的。卫青不想为难老将军,只是派长史去询问情况,好向皇上回奏。

可李广气量极小,心胸狭隘。本就认为卫青为他的好友公孙敖争功,又为报他当年的轻慢之仇,故意夺了他的前锋,此刻竟派一个刀笔小吏来羞辱自己!心高气傲的老将军羞愤难当,一怒之下竟拔剑自刎。

本该立功封侯,却含恨而死,卫青得知这消息,许久说不出话来。他不知该怎样形容自己的沉痛,只是一个人坐在大帐,一言不发。

他沉默着,连饭都没有吃。直到天色渐晚,日暮黄昏,他才走出军帐。

夕阳在大漠尽头被吞没了一半,斜阳的余晖残照着荒原。天际的最后一抹微光将凝固在黄沙上暗红的血迹染成了胭脂色,混合着铺天袭来的紫色的暗夜,沉重地压抑在人的心头。明明是如此辽阔的天地。却将人困得无法挣脱。

尸横遍野,残阳如血。胜得如此惨烈,败得如此悲壮。

远处高地上,稀疏的草木映照着西天的余光,投下黑黢黢的影子。卫青独自一人登上那片高地,从怀里掏出了他的埙。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

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

梦见在我傍,忽觉在他乡。

他乡各异县,辗转不相见。

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

入门各自媚,谁肯相为言。

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

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

长跪读素书,书中竟何如。

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

埙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在旷野里四散弥漫。

一曲既毕,卫青这才注意到身后来了个人,是后将军曹襄。

“大将军。”曹襄拱手见礼,“末将闻埙声而至,多有冒昧。”

“曹将军。”卫青温和地回礼。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大将军这曲子,既不像是歌颂胜利的战果,也不像是诉说杀戮的残酷。悠远缠绵,颇有怀远思人之殇……”

卫青怔了片刻,他没想到曹襄领悟如此深邃,一语中的。

“我第一次出征前,你母亲弹奏了这首曲子送给我……”卫青想了想,还是道出了实话,这次轮到曹襄怔住了。

“从那至今近十年时间,每当我征战沙场,夜深人静时,脑海里就回荡着这支曲子……还有公主的笑靥,和她慷慨的话语。在卫青还是个骑奴,在大汉尚被匈奴铁骑欺辱时,公主就曾说过,泱泱大汉,定会有纵横大漠,射落狼星的一天。为了这一天,多少英烈献出了鲜血和生命。如今,我们终于看到了这一天的到来……”

卫青的声音低沉,说得很慢,可那一字一句都铿锵有力,让曹襄久久震撼。他说不出为什么,或许只因为他站在寂寥的战场上。

他向卫青深深地施了一礼。

“回去吧。”卫青平静地说。

两人缓步走下高地,身后是寂寂夜空和茫茫瀚海。

长安青阳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相关小说

沫鸢离 连载中
沫鸢离
萱凌子
简介:前世,她助他登上皇位,换来的却是被废后位,死去家人,被砍掉一双腿。死前,她拽着剑尖,狠狠刺了自己五刀,将对他的情爱通通斩断,最后一刀,他亲手所赐,扎在了心窝,她死不瞑赌。一觉醒来,她回到15岁那年,重活一世,她杀刁奴,虐姐姐,惩继母,诛渣男,她冷心冷情,再不沾染情爱,封锁了心门。一太子:“我丢了东西,你把心门锁了,我要怎么回?”“......”“我的心丢在了你的心上”
13.9万字2年前
映烛青 连载中
映烛青
浅陌相知
简介:(21·9·24)一本拿了恶毒女配剧本的女主衡梧是诸天最尊贵的那位女仙,不仅因为她的名字是父神所赐更因为她是诸天有史以来第一位帝君的未婚妻,未来的帝妃。暮清是看着自己的帝妃出生,成长,最后……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忆往昔,对镜簪花,佳人巧目盼兮紫蓝娇,衣袂蹁跹,朱唇启眼含春娇颜媚,音若银铃,与卿同梦一场腮边珠,柔夷皓腕,青丝舞一曲落
16.4万字2年前
长公主的反派之路 连载中
长公主的反派之路
即墨芙蓉
简介:沐小暖穿书了,别人穿书是女主带金手指,而她穿书除了一个不怎么靠谱的系统就完了,关键穿成了书中反派?还要攻略男主???这也就算了,关键是到后面有三位重生的人是什么鬼???
10.7万字2年前
算命的小神仙 连载中
算命的小神仙
算命的小神仙
简介:简介正在更新
0.1万字1年前
美人怨何深 连载中
美人怨何深
木芊眠
简介:美人怨何深,含情倚金阁。不嚬复不语,红泪双双落。
0.6万字1年前
对她的执念 连载中
对她的执念
柔月妍
简介:[温柔宠妻的玄洛X勇敢善良的苏桐]爱一个人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无论什么样的身份,依然深爱着彼此。
6.3万字11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