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

西湖上，一艘乌篷船在水雾中逐渐显露出来，乌篷船内，一位半百的老者端坐其中，眉间黯然，左手端拿着酒杯畅饮。

“客官，您到了。”船家在一旁提醒道。

他睁开眼，眼中虽然饱含沧桑但也有着一种坚定。

下了船，他在一棵柳树旁站定，微微抬起头仔细的呼吸着江南独有的清新，看着湖边来来往往的行人，抚摸着岸边的磐石。许多熟悉的记忆在他脑海里徘徊不去，那位曾经站在湖边的少女，终是不复在。

多年前……

江南宅院里。

“我听夫子说。你今天上课又走神，这都是第几次了！”一位穿着暗蓝色衣衫的中年男子正拿着藤条抽打着跪在地上的少年。

“爹，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喜欢读书，更不想做官，你看你，当商人不也挺好的吗，干嘛非要我去做官啊。”少年倔强的抬起头，看向父亲。

“你个逆子，一天到晚的正经事不干，你非要气死我，你才满意啊。”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跪在地上的少年撇撇嘴，每次说他就这些话，翻来覆去的，他就不明白了，自己的一身才华，为什么非要在官场上发挥，为什么自己不去当官就大逆不道了。

“老爷，商会上有事找您。”仆人恭敬的进来通告。

“你给我滚回去背书，别在我眼前晃。”说完挥挥衣袖出门了。

跪在地上的少年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我终于可以出去玩了！天天在家呆的我都烦死了。”

他偷偷的从侧门出去，溜到大街上，看着为生活忙碌的人群，虽然苦累，但是脸上却充满着对生活的满足，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很羡慕这些人，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再苦再累也值得。

转身，看见西湖边上有一群少女在嬉闹着，她们用石子投掷湖面，激起朵朵涟漪。

其中，只有一位拿着扇子的少女，端坐在一旁，不时用扇子遮挡自己半笑的笑颜，微风拂过，少女的裙摆微微吹起，好似和天地融合。

他不由自主的走进她，一时间竟忘记了这是及其失礼的举动。

“公子，你有何事？”少女抬眼，拿着扇子微微扇动起自己青丝。眼神不经意见打量了他全身。

“咳，小生恰巧路过，看见姑娘在这独坐，感慨时光正好，想和姑娘一同畅游。”他看着她的眼眸，如同碧落繁星一般。

“公子说笑了，你我不过初识，共游西湖，这不成体统。”少女转头看向西湖，不再说话。

“那……不知姑娘可喜欢作诗？”他在一旁试探的问道。

提到作诗，少女的眼眸亮了起来，但依旧没回头。

“公子有何佳句？”

“佳句倒谈不上，不过是自己闲时胡乱写的，还请姑娘指点一二？”他在心中暗想，难不成她还真懂诗书不成，且先拿两句诗词试试她。

“好啊，公子请说。”

“姑娘可听仔细了，晚风吹抚游人面，杨柳依依扭细腰。我自阔步朝天去，笑看河山如此娇。如何？”他含笑看着她。

“我觉得，将吹字改为轻字，扭字改为扶字更好。”少女勾起嘴角，看向他。

“晚风轻抚游人面，杨柳依依扶细腰。”他来回念了两遍，心中惊厥，她竟真的通读诗书，

“小生无礼，受教于姑娘。”他拱手做出道歉姿势。

少女朱唇轻启，笑了一下。

“公子可听过南柯戏？”

“听过，闹了半天，不过是一场梦，没什么看头，”他有些疑惑，怎地突然扯上戏曲了。

“眼看它高楼起，眼见它高楼塌，人生在世，不过一梦，谁又瞧不起谁呢？你说呢，公子？”少女嘴角有了些许讽刺。

他才听懂，原来这是在讥讽他识人不明，高眼看人，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姑娘饱读诗书，小生惭愧，不知日后可否像姑娘请教。”

她刚想张口拒绝，目光在他脸上不经意的流转了一圈，开口应了声好。

日后，凡是有时间，他便会去寻她。面对西湖美景作画，畅谈人生，恣意情快，两人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他发现，在与她分别以后，他会去想念她的音容笑貌，每天和她在一起就是他最快乐的事。那段时间是他最快乐的日子。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她突然开口问道。

“我啊，我爹他自己做点生意。生意做的还算不错，就是喜欢逼我读书。”他靠在柳树上，随口说道。

“是江南最大的富商吗？”

“嗯……算是吧，怎么了？”

一阵沉默过后，她冲他牵强的笑了一下，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有他意识到，她们两个之间的关系突然生疏了许多，有时候找她，她也会避而不见。

“那个公子老来找你，是不是喜欢你啊。看他穿衣打扮应该是个富家公子，那日他腰间的玉佩我见过，价值千两呢。”一起游玩的同伴眯着眼笑道。

“日后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们姐妹。”

“就是就是。”她们左一句右一句的调侃着。她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消失了，就算她是因为喜欢他才和他在一起，在别人眼里就是因为

钱。再高尚的东西，在不平衡的天平上，都会倾斜到强者一方。

“你得忘了他，你和他本就不相配，别做梦了，像他那种人，以后夫人小妾一定多的很，你千万不能作践自己，你不能。”她在心中反复强调，有些人很美，很远，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他察觉出来她的不对劲，却想不通其中缘故。

“莫非，她已有心上人！”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当即从椅子上站起，出门找她，不管她如何分说，总得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

他跑去岸边找她，却发现她不在。向常与她同行的姑娘询问到她家的住址，匆匆赶了过去。

“按照地址上的位置，应该就是这了。”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破败的竹屋，他喜欢的姑娘，正拿着湿衣服要去晾。他对眼前之景有些震撼，他没想到她的家境这么不好。后来转念一想，那又怎么样，反正如果她嫁给他，他一定让她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想到这，脸上泛起甜蜜的笑意，大踏步走进宅院。

少女显然没有意识到他会突然到来，一时间都不知道手该放到哪里。

“你……你怎么来了。”她有些惊慌，她暂时还不想让他知道她家里的情况。

“咳，你别紧张，该紧张的是我。”他用手扯下腰间的玉佩，递到她面前。

“我爹说，如果我以后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就把这个玉佩送她，我……我想让你收下它。”说着眼神里充满了希冀的光。

“公子真是说笑，你这种富家公子，不是见一个喜欢一个的吗，你今天喜欢我，明天又会喜欢谁，我这小庙容不下您这尊大佛，你快回去吧，别让我这地方脏了您的鞋。”她轻蔑的说着，眼睁睁的看着他拿着玉佩的手掉在了地上，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许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你可是心中以有了心上人。”他不死心，还要继续问。

“是啊，他住的离我家不远，经常来帮衬我，公子不会以为，我喜欢您吧，公子这样的人，哪里是我能喜欢得起的。”她的笑容如往常一样，明艳照人。偏偏是那份从容，简直刺痛他的双眼。

“我，懂了。打扰了。”他转身快跑出庭院。见他跑出庭院，她靠着墙壁慢慢蹲下，眼泪充满眼眶。

他父亲早就派人提醒过她，她和他之间的距离，明确的告诉她，自己家大业大的，断不会允许自己儿子娶一位像她这样的女子，劝她早早死了这条心，有些自知之明。如果她再去找他，在他家做工的父亲将会遭殃。她倚着墙，将脸埋在膝盖里，痛哭起来。

怨那天春色太好，让人不敢辜负，也不想辜负。

春景再好。也终会过去，或许一时偏离轨道，但最终还是会回归正轨。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有缘无分。

他失神走回家，并未留意身边。

“不好好读书，弄这副德行干嘛，不就是一个姑娘吗，没了她，你还活不了啊。”父亲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他猛的抬头，眼睛充血的红，瞪着他。

“干嘛，要杀你亲爹啊。把你这德行给我收收，我告诉你吧，我给你定了份亲事，就在三个月后，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都得给我乐乐呵呵的迎亲。”

“我不去！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凭什么不让我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你凭什么！”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插进肉里。

“凭什么，就凭我是你亲爹，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咱们家最近的资金也出现了问题，只有和李家联姻才能解除咱家的困境。这人你要是不娶，咱家就算彻底完了，如果你不娶她，我就派人杀了你的心上人。”

“你敢！”他的声音突然发狠，他真的没想到自己父亲会做出这么过分的事。

“你看我敢不敢，三个月后，你如果不娶。就会看到她的尸首，到时候看看你是要她的尸首还是要她好好活着。她的命可就在你手上了。”

他四肢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三个月后，整个江南都热热闹闹，大红弥帐映红了西湖。他穿着大红喜服，脸上却挤不出一丝笑容。他没有注意到，在人群中，也有一位红衣女子腰间别着一块白玉。眼睛含笑的望向迎亲队伍。

“你虽娶不了我，但我想嫁给你。今生，我只为你一人穿这喜服。”她穿喜服的样子比平常更美几分。多了一些女孩的娇羞，眼神里也平添了几分坚定。

婚后，他前去她家寻她。竹屋内没人，只有一封信。

“前尘游罢事已休，眉间几多愁。相思随风东散去，行人莫回头。京城潋滟芳菲溅，染尽山中楼。双鲤难寄妾衷情，愿君年岁无忧。”他反复将信读了很多遍，哭的像个孩子。他们谁都没有负谁，可老天就像是给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有缘无分，当真是世间最苦的四个字。

后来，他父亲突然决定举家北迁。临行前，他在江南岸种了颗柳树。就让柳树替他继续留在江南吧。

举家北迁后，他变得不想原来那样放荡不羁，原来最讨厌的诗书，现在也会主动去读，原来不理解的事情，现在都已经理解并且去做。

离开江南的第八年春，父亲去世。他开始接手自家产业，才发现自家产业早已所剩无几，就是因为生意不好，父亲才会向北迁家，本想找到新的商机，没想到生意更加不好做，赔的更加多，到他接手时，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烂摊子。妻子因为嫌弃，选择与他和离，他欣然接受，带着所剩无几的财务回了江南，他还是喜欢他的江南老宅。

南山上。

入秋的风已经有了些许凉意，两鬓微白的他站在南山上，湖边的柳树还在，已经长高了不少，西湖一切如旧，未曾变过分毫。那他心中的姑娘，是否安好。

他回来了。她还在吧。西湖上，一艘乌篷船在水雾中逐渐显露出来，乌篷船内，一位半百的老者端坐其中，眉间黯然，左手端拿着酒杯畅饮。

“客官，您到了。”船家在一旁提醒道。

他睁开眼，眼中虽然饱含沧桑但也有着一种坚定。

下了船，他在一棵柳树旁站定，微微抬起头仔细的呼吸着江南独有的清新，看着湖边来来往往的行人，抚摸着岸边的磐石。许多熟悉的记忆在他脑海里徘徊不去，那位曾经站在湖边的少女，终是不复在。

多年前……

江南宅院里。

“我听夫子说。你今天上课又走神，这都是第几次了！”一位穿着暗蓝色衣衫的中年男子正拿着藤条抽打着跪在地上的少年。

“爹，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喜欢读书，更不想做官，你看你，当商人不也挺好的吗，干嘛非要我去做官啊。”少年倔强的抬起头，看向父亲。

“你个逆子，一天到晚的正经事不干，你非要气死我，你才满意啊。”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跪在地上的少年撇撇嘴，每次说他就这些话，翻来覆去的，他就不明白了，自己的一身才华，为什么非要在官场上发挥，为什么自己不去当官就大逆不道了。

“老爷，商会上有事找您。”仆人恭敬的进来通告。

“你给我滚回去背书，别在我眼前晃。”说完挥挥衣袖出门了。

跪在地上的少年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我终于可以出去玩了！天天在家呆的我都烦死了。”

他偷偷的从侧门出去，溜到大街上，看着为生活忙碌的人群，虽然苦累，但是脸上却充满着对生活的满足，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很羡慕这些人，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再苦再累也值得。

转身，看见西湖边上有一群少女在嬉闹着，她们用石子投掷湖面，激起朵朵涟漪。

其中，只有一位拿着扇子的少女，端坐在一旁，不时用扇子遮挡自己半笑的笑颜，微风拂过，少女的裙摆微微吹起，好似和天地融合。

他不由自主的走进她，一时间竟忘记了这是及其失礼的举动。

“公子，你有何事？”少女抬眼，拿着扇子微微扇动起自己青丝。眼神不经意见打量了他全身。

“咳，小生恰巧路过，看见姑娘在这独坐，感慨时光正好，想和姑娘一同畅游。”他看着她的眼眸，如同碧落繁星一般。

“公子说笑了，你我不过初识，共游西湖，这不成体统。”少女转头看向西湖，不再说话。

“那……不知姑娘可喜欢作诗？”他在一旁试探的问道。

提到作诗，少女的眼眸亮了起来，但依旧没回头。

“公子有何佳句？”

“佳句倒谈不上，不过是自己闲时胡乱写的，还请姑娘指点一二？”他在心中暗想，难不成她还真懂诗书不成，且先拿两句诗词试试她。

“好啊，公子请说。”

“姑娘可听仔细了，晚风吹抚游人面，杨柳依依扭细腰。我自阔步朝天去，笑看河山如此娇。如何？”他含笑看着她。

“我觉得，将吹字改为轻字，扭字改为扶字更好。”少女勾起嘴角，看向他。

“晚风轻抚游人面，杨柳依依扶细腰。”他来回念了两遍，心中惊厥，她竟真的通读诗书，

“小生无礼，受教于姑娘。”他拱手做出道歉姿势。

少女朱唇轻启，笑了一下。

“公子可听过南柯戏？”

“听过，闹了半天，不过是一场梦，没什么看头，”他有些疑惑，怎地突然扯上戏曲了。

“眼看它高楼起，眼见它高楼塌，人生在世，不过一梦，谁又瞧不起谁呢？你说呢，公子？”少女嘴角有了些许讽刺。

他才听懂，原来这是在讥讽他识人不明，高眼看人，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姑娘饱读诗书，小生惭愧，不知日后可否像姑娘请教。”

她刚想张口拒绝，目光在他脸上不经意的流转了一圈，开口应了声好。

日后，凡是有时间，他便会去寻她。面对西湖美景作画，畅谈人生，恣意情快，两人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他发现，在与她分别以后，他会去想念她的音容笑貌，每天和她在一起就是他最快乐的事。那段时间是他最快乐的日子。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她突然开口问道。

“我啊，我爹他自己做点生意。生意做的还算不错，就是喜欢逼我读书。”他靠在柳树上，随口说道。

“是江南最大的富商吗？”

“嗯……算是吧，怎么了？”

一阵沉默过后，她冲他牵强的笑了一下，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有他意识到，她们两个之间的关系突然生疏了许多，有时候找她，她也会避而不见。

“那个公子老来找你，是不是喜欢你啊。看他穿衣打扮应该是个富家公子，那日他腰间的玉佩我见过，价值千两呢。”一起游玩的同伴眯着眼笑道。

“日后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们姐妹。”

“就是就是。”她们左一句右一句的调侃着。她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消失了，就算她是因为喜欢他才和他在一起，在别人眼里就是因为

钱。再高尚的东西，在不平衡的天平上，都会倾斜到强者一方。

“你得忘了他，你和他本就不相配，别做梦了，像他那种人，以后夫人小妾一定多的很，你千万不能作践自己，你不能。”她在心中反复强调，有些人很美，很远，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他察觉出来她的不对劲，却想不通其中缘故。

“莫非，她已有心上人！”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当即从椅子上站起，出门找她，不管她如何分说，总得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

他跑去岸边找她，却发现她不在。向常与她同行的姑娘询问到她家的住址，匆匆赶了过去。

“按照地址上的位置，应该就是这了。”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破败的竹屋，他喜欢的姑娘，正拿着湿衣服要去晾。他对眼前之景有些震撼，他没想到她的家境这么不好。后来转念一想，那又怎么样，反正如果她嫁给他，他一定让她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想到这，脸上泛起甜蜜的笑意，大踏步走进宅院。

少女显然没有意识到他会突然到来，一时间都不知道手该放到哪里。

“你……你怎么来了。”她有些惊慌，她暂时还不想让他知道她家里的情况。

“咳，你别紧张，该紧张的是我。”他用手扯下腰间的玉佩，递到她面前。

“我爹说，如果我以后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就把这个玉佩送她，我……我想让你收下它。”说着眼神里充满了希冀的光。

“公子真是说笑，你这种富家公子，不是见一个喜欢一个的吗，你今天喜欢我，明天又会喜欢谁，我这小庙容不下您这尊大佛，你快回去吧，别让我这地方脏了您的鞋。”她轻蔑的说着，眼睁睁的看着他拿着玉佩的手掉在了地上，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许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你可是心中以有了心上人。”他不死心，还要继续问。

“是啊，他住的离我家不远，经常来帮衬我，公子不会以为，我喜欢您吧，公子这样的人，哪里是我能喜欢得起的。”她的笑容如往常一样，明艳照人。偏偏是那份从容，简直刺痛他的双眼。

“我，懂了。打扰了。”他转身快跑出庭院。见他跑出庭院，她靠着墙壁慢慢蹲下，眼泪充满眼眶。

他父亲早就派人提醒过她，她和他之间的距离，明确的告诉她，自己家大业大的，断不会允许自己儿子娶一位像她这样的女子，劝她早早死了这条心，有些自知之明。如果她再去找他，在他家做工的父亲将会遭殃。她倚着墙，将脸埋在膝盖里，痛哭起来。

怨那天春色太好，让人不敢辜负，也不想辜负。

春景再好。也终会过去，或许一时偏离轨道，但最终还是会回归正轨。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有缘无分。

他失神走回家，并未留意身边。

“不好好读书，弄这副德行干嘛，不就是一个姑娘吗，没了她，你还活不了啊。”父亲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他猛的抬头，眼睛充血的红，瞪着他。

“干嘛，要杀你亲爹啊。把你这德行给我收收，我告诉你吧，我给你定了份亲事，就在三个月后，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都得给我乐乐呵呵的迎亲。”

“我不去！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凭什么不让我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你凭什么！”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插进肉里。

“凭什么，就凭我是你亲爹，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咱们家最近的资金也出现了问题，只有和李家联姻才能解除咱家的困境。这人你要是不娶，咱家就算彻底完了，如果你不娶她，我就派人杀了你的心上人。”

“你敢！”他的声音突然发狠，他真的没想到自己父亲会做出这么过分的事。

“你看我敢不敢，三个月后，你如果不娶。就会看到她的尸首，到时候看看你是要她的尸首还是要她好好活着。她的命可就在你手上了。”

他四肢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三个月后，整个江南都热热闹闹，大红弥帐映红了西湖。他穿着大红喜服，脸上却挤不出一丝笑容。他没有注意到，在人群中，也有一位红衣女子腰间别着一块白玉。眼睛含笑的望向迎亲队伍。

“你虽娶不了我，但我想嫁给你。今生，我只为你一人穿这喜服。”她穿喜服的样子比平常更美几分。多了一些女孩的娇羞，眼神里也平添了几分坚定。

婚后，他前去她家寻她。竹屋内没人，只有一封信。

“前尘游罢事已休，眉间几多愁。相思随风东散去，行人莫回头。京城潋滟芳菲溅，染尽山中楼。双鲤难寄妾衷情，愿君年岁无忧。”他反复将信读了很多遍，哭的像个孩子。他们谁都没有负谁，可老天就像是给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有缘无分，当真是世间最苦的四个字。

后来，他父亲突然决定举家北迁。临行前，他在江南岸种了颗柳树。就让柳树替他继续留在江南吧。

举家北迁后，他变得不想原来那样放荡不羁，原来最讨厌的诗书，现在也会主动去读，原来不理解的事情，现在都已经理解并且去做。

离开江南的第八年春，父亲去世。他开始接手自家产业，才发现自家产业早已所剩无几，就是因为生意不好，父亲才会向北迁家，本想找到新的商机，没想到生意更加不好做，赔的更加多，到他接手时，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烂摊子。妻子因为嫌弃，选择与他和离，他欣然接受，带着所剩无几的财务回了江南，他还是喜欢他的江南老宅。

南山上。

入秋的风已经有了些许凉意，两鬓微白的他站在南山上，湖边的柳树还在，已经长高了不少，西湖一切如旧，未曾变过分毫。那他心中的姑娘，是否安好。

他回来了。她还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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