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栩栩

“正妻所生的女儿，是千金小姐，是晨曦，而我这个生母不详的私生女，却只能如尘埃。”烟尘垂眸。

纵然她心里早已不认那人作父亲，也不抱什么期望，可她并非铁石心肠，还是免不了难受。

九方樾最见不得她失神的模样，她的一丝情绪变动，都紧紧牵着他的心。

好在烟尘并没有难受多久，不过片刻便收了心绪，不再让不相关的事物扰了自己，扰了他。

“爷爷说过，世间万物皆有缘法，许是上辈子有相欠，冥冥之中，我与北府注定是是纠葛一场。”她抬眼看他，“我虽不喜欢这个名字，但留着它也当还了生恩，问心无愧。”

“生而不养，何来恩情一说？”九方樾并不认同这番说法，想到北府所为，墨眸染上一丝愠怒，“该有愧的是他们。”

烟尘感受到他的变化，抬手抚了抚他微皱起的眉，解释道：“以前我也不理解爷爷这番话的意思，可现在我明白了。阿樾，若没有他，我也无法来到这世上，又如何能遇到你呢？”

听她这般说，九方樾心疼之余，却又有些庆幸。心疼他的小娘子历经磨难，却依旧这般纯澈。

也庆幸她的眼里不再是胆怯与谨慎，而是印着他的身影，满是希冀。

九方樾将她的小脑袋轻轻按进怀里，他很高兴，她愿意相信他，依靠他。

烟尘的耳朵贴着他的胸膛，听到那强有力的心跳声，她只觉得自己也心跳加速般。清润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许多女子及笄时，若还未成婚，会有父兄为她们亲取小字，若已成婚，便由夫君来取。”

烟尘点头，爷爷说过，待字闺中便是此意。

“那由为夫来为娘子取小字可好？”

烟尘这才知他的想法，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可以吗？”

九方樾笑着问道：“便唤栩栩，可好？”

女子名中取栩，有赞美之意，就如他的小娘子，温婉娇柔，貌美可人，令人欢喜。

栩音同许，亦是他的许诺，许她往后平安喜乐，欢愉无忧。

“我很喜欢。”烟尘语气中是掩不住的雀跃，双臂环着他的腰身，在他怀中抬起头，红着脸小小声道，“是阿樾的栩栩。”

九方樾听着她的呢喃细语，不禁俯身，在她微微发红的鼻尖上落下一吻，替她将被风吹到脸上的发丝拨开，眼中满是柔情：“我的栩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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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尘知道，北府上下都待自己极好，她既已向九方樾坦诚，那自然不会瞒着二老。

二老一向有午憩的习惯，带他们起身后，九方樾便带着她到东苑，准备向二老和水箬坦白她的身世。

纵然事先有九方樾的宽慰，可她也不免紧张，怕他们不愿能接受她。九方樾知道她的忐忑，便先说了她为她取小字这件事。

“栩栩，是个好名字。”钟氏一脸慈爱地看着他们，并没有多问什么，只当是小两口之间的情趣。

“这个名字好呀。”水箬没心没肺道，“比嫂嫂原本的名字好听多了。”

钟氏闻言，轻咳了一声。虽然她也是这么想，可怎能直接当着栩栩的面说出来，她悄然瞪了女儿一眼，却被烟尘看到了。

她笑道：“水箬说得是，我也觉得阿樾为我取的小字甚是好听。”

说着她主动握上九方樾的手，看着他们，酝酿片刻才道：“爹、娘、水箬，我有些事要向你们坦诚。”

三人看她一脸正色，有些惊讶，但瞧见九方樾表情未变，说明他已经知晓，他们也正色起来：“但说无妨，我们都听着。”

烟尘下意识看了九方樾一眼，在他眼中看到鼓舞，这才将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

烟尘走到二老面前，郑重地行了个礼：“爹、娘，实在对不起，我并非有意隐瞒，但一开始未向你们坦诚，始终是我的错。”

在她诉说着自己的过往时，钟氏眼中早已蓄满泪水。她是一个母亲，最见不得孩子受苦，纵然不是她亲生的。烟尘没有细说往日所受的欺辱，只是简略带过，可她活了大半辈子，怎会想象不到其中曲折?

钟氏走到她跟前，没有说话，只是将人抱进怀里。烟尘没想到她会有这般举动，怔愣片刻，再开口嗓音已经染上些许哭腔：“娘……”

“好孩子，一定吃了很多苦。”饶是她这么抱着，都觉得怀里的小人满是骨感，“这不是你的错，往后余有我们护着你。”

九方延也不禁伸手拍了拍烟尘的背，以示安抚：“好孩子，往后我们便是你的依靠。”

烟尘任钟氏抱着，早已红了眼眶。原来，这就是娘亲的温度吗？这就是娘亲的怀抱，娘亲的味道……

过去的十八年，她并不是没有期盼过娘亲是什么样的，也曾不解，为何别人都有爹娘，她却什么也没有。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多感受，却听到“哇”的一声大哭，大家望过去，发现水箬早已泪流满面，哭得不成人样。

饶是九方樾也没想到，烟尘坦诚身世后，反应最大的竟是水箬。

水箬见烟尘和钟氏已然分开，立刻扑到她怀里，“嫂嫂……呜呜呜呜……”

她自小被父母和兄长庇护得极好，虽不是溺爱，却也是娇宠长大，不知人间险恶，甚至都想象不出来，这般温柔可亲的嫂嫂，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对不起嫂嫂……”水箬早已泣不成声，“我方才不该口无遮拦的……”

烟尘被她紧紧抱着，水箬的个头比她还高一些，整张小脸埋在她的肩窝处。

烟尘听着耳边的哭声，衣领已全是小姑娘的鼻涕和泪水，可心却被填得满满的。

“水箬不需要道歉。”她柔声道，“嫂嫂也不喜欢那个名字，水箬没有说错。”

水箬只当她在安慰自己，使劲摇头：“水箬知道错了，嫂嫂不要说这样的话委屈自己……以后水箬也会护着嫂嫂，变成嫂嫂的依靠……”

烟尘被她这番话惹得感动不已，眼里含着泪花，轻轻拍着水箬的背：“谢谢水箬，嫂嫂很高兴。”

水箬听到她的声音染上哭意，连忙停下哭泣要去为她擦泪，却打起了哭嗝：“嫂嫂……嗝！别哭……嗝！”

“嫂嫂不哭，水箬也不要哭了好不好？”烟尘将小姑娘的手牵着，“嫂嫂没有骗你，我本就不喜欢我的名字，还是我央着你哥哥替我取了小字。”

“真、真……嗝！的吗……”水箬将目光投向九方樾，后者点了点头。

她忽然放开烟尘，跑到九方樾面前控诉道：“哥哥你……嗝！你怎么可以让嫂嫂……嗝！让嫂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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