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理解

烟尘和九方樾一起将张伯送出医馆，忽然一阵冷风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西淮的风也太过凛冽，若不是提前置办好衣物，她大抵是熬不过的。

九方樾赶紧将人带进医馆，有些严肃地看着她：“怎么不多穿几件？汤婆子呢？受凉了可如何是好？”

“汤婆子在马车上，有带出门的，水箬说我都快把自己包得像个粽子似的了。”烟尘拢了拢身上的外袍，微微噘嘴，“阿樾，你不要凶我嘛。”

话音软软糯糯，像撒了糖似的。

九方樾怎么忍心再对她板着脸，叹了口气将人搂着：“你呀，跟水箬呆久了，都学会撒娇了。”

“我、我才没有。”烟尘立刻反驳。

九方樾刮了刮她的鼻尖，对她的否认置若罔闻：“我很喜欢栩栩对我撒娇。”

这人怎么这样啊，都不听她狡辩，啊呸，都不听她说话。

烟尘娇嗔般瞪了他一眼，九方樾接收到她的目光，反而笑着将她的双手捂暖，问道：“方才张伯说的话是何意？”

“张伯将我误认为是爱慕你的女子了。”烟尘轻哼一声，“夫君太招人喜欢了，怎么办呢？”

张伯会误会，说明这种事定时常发生，烟尘一想到这，心里就酸溜溜的。

九方樾又哪里听不出她话语中的醋味，认真道：“我只要栩栩一人的喜欢便够了。”

她这才忍不住笑了起来，碍于人多，只是轻声说了一句：“我也只要阿樾便够了。”

九方樾勾唇，又问道：“怎么一个人来的？”

烟尘摇头，无奈地对他笑了笑：“不是的，本是和水箬一起出府，可一不小心叫她跑了。”

“这丫头。”九方樾也无奈，“今日这么冷，怎么忽然想着来医馆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烟尘眨了眨眼，捂着心口道：“确实有些不舒服。”

“怎么了？会痛还是闷得慌？”九方樾听她这么说，有些着急。

“都不是，就是想夫君了，心里空空的。”烟尘音量不大，只说给他一个人听。

“调皮。”九方樾这才放心下来，拉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轻轻一吻，“我也想娘子。”

大庭广众之下，他这举动自然惹来了不少目光，带着好奇与打量，尤其是女医那头，烟尘能感受到数道目光透过帘子落到她身上。

九方樾却毫不脸红，旁若无人地牵着烟尘走到药台旁。今日医馆忙碌，方闵也在药台帮忙。

他敲了敲台面，问道：“方闵，厨房内可还有姜汤？”

方闵在九方樾去牵烟尘的手时便注意到了他们，他微微打量了一下这位少夫人，暗叹，江南女子与西淮女子果真不同。

眼前女子明眸皓齿，虽美却不艳，特别是那眉眼柔情似水，温婉动人，是令人不禁心生欢喜的长相。

“有的，一直在灶里温着。”方闵点头，对着烟尘微微一笑，“见过少夫人。”

烟尘也回以微笑，和他打了个招呼。

药台不止方闵一人，还有他的徒弟四儿在帮忙。四儿年纪与水箬一样，性子还不够稳重。平日里他一人在药台配药倒是应付得过来，但今日人多，就算有方闵在，也不免有些手忙脚乱。

九方樾正要带着烟尘从小门进后院，就听到四儿轻声惊呼，三人一同看去，发现他打翻了墨水。

虽然及时挽救，但还是有半张被污了墨，完全看不清笔迹。

“这都第几次了！”方闵微愠，也不知道他今日为何心不在焉，已经犯了好几次错了。

“师父，我、我不是有意的。”四儿完全不敢抬头，“公子、少夫人，对不起……”

“罢了。”九方樾叹了口气，将那张药方接过，正准备看看是哪张，好再写一份。

“桑杏汤……”烟尘看着他手上那被污了一半的药方，眨了眨眼，突然开口：“桑叶，杏仁，象贝，栀皮，天冬，百部。”

方闵和四儿闻言，猛的抬头看向她，反倒是九方樾一脸淡定。

烟尘感受到他们的目光，不禁抬手捂着嘴：“我、我乱说的。”

“慌什么？”九方樾笑着拿下她的手，“你说得是对的，他们只是有些惊讶。”

“我、我在你的医书上看过。”烟尘摸了摸脸，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只是看过……方闵不禁诧异，就连四儿也一副受了打击模样，他记性不好，一个药方常常要背好几次才记得下来。

九方樾重新将药方写好，这才趁着人少的间隙，带烟尘去了后院。

医馆的后院很大，中间有一大片药田，如今药草几乎收割完了，秋播的种子还未发芽，有些光秃。

小门进来是两边回廊，一边是卧房，另一边是书房、厨房与澡房。

九方樾带着烟尘去了厨房，给她盛了碗姜汤，烟尘捧着抿了一小口，比以前喝过的要好喝，能闻到淡淡的红枣味。

“是甜的！”烟尘满意地笑着。

九方樾摸了摸她的脑袋，带着歉意：“栩栩，我暂时还走不开，你先自己随处看看可好？”

“我知道的阿樾，你快去忙吧，不用担心我。”烟尘笑着点头。

纵然九方樾有私心，可他不能只顾着她，至少在医馆里，他还有千千万万的病人要照顾。

“喝完姜汤后，若想在院内逛逛，记得将外袍穿好，若是觉得累了，可以到我的屋内歇息。”九方樾指了间屋子，“那是我以前在医馆住的卧房。”

“那我可以去前厅吗？我自己寻个地方，不会打扰你的。”烟尘问道。

“自然。”九方樾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栩栩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没说几句话便又回了前厅，烟尘喝完姜汤，拢紧身上的外袍便也出了厨房。

她走到九方樾说的卧房前，轻轻推开门。九方樾现在虽不再住医馆，但卧房一直留着，方闵每隔几日便会来打理一遍，房内并没有落灰。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圆桌和一张书桌，书桌上还摆着烛台和几本医书。

烟尘坐在书桌前，随手抓起一本医书来看。她虽然更爱看话本子，不过她极有耐心，对别的书也看得十分认真，这是从前便养成的习惯。

因为能看书的机会不多，她格外珍惜到手的每一本书。

烟尘看了半个时辰，坐得有些累，她伸了个懒腰。她已看完一本，后院有些过于安静，她还是去了前厅。

她一出来方闵就注意到了，立刻走过来问：“少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烟尘笑着摇了摇头。

少夫人果然很好相处嘛！方闵松了口气：“那您可要四处看看?”

烟尘乖乖坐在一旁，摇了摇头：“没关系，不用顾虑我，你们忙你们的就好。”

少夫人真是个明事理儿的！

方闵在心里将烟尘夸了又夸，还是解释了一句：“天气渐凉，今日病人格外的多，总会有人陆陆续续来，公子可能要忙很久。”

烟尘自然知道病人为重，又问道：“那你们午饭可有按时吃过了？”

方闵回道：“自然是按时吃的。”

烟尘点了点头，看他在忙，也不再与他搭话，就坐在一旁看着九方樾。

面对病人时的九方樾与平日里不一样，他会因为病人不遵医嘱而面带愠色，严肃劝诫。但面对年长的或是心中害怕的病人也极为耐心，会笑着告诉他们，有他在，一切都会好的。

无论他是何举动，都流露着对病人真诚的关心。

烟尘笑着看他，她知道，她的阿樾是医者，心中有大爱，所以她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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