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心病

九方樾酉时回府，刚一进府门，看门的小厮便迎上来：“公子，老爷与夫人吩咐过，若您一回府，便让小的告知您去东苑，说有有要事相商。”

九方樾应了一声，心下有些奇怪。这段时日无论是医馆还是府中都很是安宁，不知会有何要事。

他往东苑走去，刚一入正厅，就见二老一脸严肃地坐在里头，钟氏的眼睛微微发红。

九方樾见他们如此，问道：“爹、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九方延从怀中掏出信封递给他，沉声道：“看看吧。”

九方樾好奇的打开信封，在二老的注视下读完了整封信，脸色有些不好。

他险些忘了，在烟尘坦诚身世前，二叔便去信朝南，托人打探她的身世了。

见他没多大反应，钟氏了然：“樾儿，你知道此事，对吗？”

“没有与你们详说，是怕你们担心。”九方樾点头，“这是栩栩的意思。”

钟氏抹了把泪，嘴上责怪，可心里却免不了心疼：“胡闹！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叫我们知晓。”

“您瞧，我们就是怕您知道了会是如此。”九方樾抿唇，顿了片刻才道，“爹、娘，既然你们已经知晓，那我还有件事要同你们说。”

“你说。”

“关于栩栩的过往，最初我发现她是十分抵触的，只要一陷入回忆，便会止不住地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就算没有刻意问起，她也总会被一些事情牵进回忆里，会做噩梦，入梦魇。”

“再后来，我发现她就像是忘了北府给她带来的伤痛，甚至可以坦然面对以往她不敢面对的一切。”九方樾皱眉道，“我猜想，她或许是选择将那些不愿面对的过往暂时遗忘了。”

“那不是很好吗？”钟氏哽咽道，“忘了也好，忘了栩栩便不会再想起了。”

“不，这并非常态。”九方延抬头，与九方樾对视了一眼，皆明白彼此的意思，“倘若哪天栩栩受到刺激，尘封的记忆被触碰时，她只会比现在痛苦千倍万倍。”

“爹说的没错。”九方樾沉声道，“栩栩落了心病，逃避只会让她更加郁结于心，始终不是解决的办法。”

“那能怎么办?”钟氏看着父子俩，嗫声道，“栩栩已经够苦了，难不成还要逼迫她去回忆？”

九方樾摇头，他怎么忍心逼迫她，又怎么忍心再让她陷入那些痛苦的过往。

“我还没寻到办法，但就目前而言，最重要的是不能让栩栩因受到刺激而去回忆。”

在这方面他涉猎不多，只得慢慢寻找方法。

一时间，三人都不再言语，只是偶尔能听到钟氏抽泣的声音，九方樾道：“娘，您放心，往后有我在，不会再让栩栩受委屈了。”

“娘知道，娘只是……”钟氏又抹了把泪，她已经许多年没这般哭过了，“娘只是一想起栩栩受过的那些伤害，就……天杀的北府！简直是欺人太甚！”

“我知道我知道。”九方延将她搂进怀里低声安慰着，使了个眼色示意九方樾先走。

九方樾接收到九方延的意思，微微颔首，转身便出了厅堂。

哪怕是已经知道，可看到信上的内容，他也止不住的心疼。只是同一件事，从他人的转述中知道，能看出更多不同的消息。

栩栩所经历的，远比她所说的更痛苦。

他此刻只想赶紧见到小娘子，看到她的笑容，听到她软声软语地唤他的名字，那便够了。

九方樾回到北苑，本以为能立刻抱到烟尘，没想到却听到了水箬放肆的笑声：“哈哈哈，小阿萝变成小花猫了。”

“小姑姑，你坏坏！”小阿萝抹了把脸，控诉道。

“水箬你就别逗她啦，快让二婶婶看看，可有摔倒哪里？”

九方樾一进院子就小阿萝脸上、手上都是土，乖乖地坐在烟尘怀里，任她擦拭干净。

水箬坐在一旁，有些幸灾乐祸地说着：“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小阿萝噘着嘴，颇有些不服的将脑袋转向一旁，就看到九方樾站在不远处，脆生生地喊了一嗓子：“二叔叔。”

烟尘闻言回头，欣喜道：“阿樾，你回来啦！”

九方樾看着她，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他每日回府，小娘子都会说这么一句，可不知为何，今日他听到这句话，格外心酸。

他平复了心绪才走过去，将担忧藏在眼底，笑道：“嗯，我回来了。”

但烟尘还是发现了他的异样：“阿樾，你眼睛怎么有点红？”

“方才风大，眼睛进沙子了。”九方樾摸了摸她的头，问道，“小阿萝怎么浑身是泥？”

烟尘笑道：“小丫头走路不看路，摔了一跤，双手一不小心碰到湿土，还将手上的土抹到脸上了。”

水箬看着她们，眨了眨眼。

方才回府时娘特地悄悄吩咐过她，若是见到哥哥回来，就带小阿萝去别处玩，给哥哥嫂嫂单独相处的机会。

她凑近小阿萝，不知在她耳边偷偷说了些什么，就见小姑娘期期艾艾地看了烟尘几眼，最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小阿萝坐在烟尘怀里，红着脸扭扭捏捏问道：“二婶婶，阿萝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觉觉吗？”

！！！九方樾暗道不妙，还未说什么就见烟尘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当然可以啊。”

小姑娘欣喜地在她脸上印下一个吻，这才站到地上，挥手而去：“那阿萝先跟小姑姑去玩了哦～”

看着水箬将小姑娘领走，烟尘这才回头去看九方樾，就见他可怜兮兮的站在一旁。

“阿樾，你怎么啦？”烟尘起身，主动牵起他的手。

九方樾有些委屈：“栩栩，你答应小阿萝之前，都不考虑考虑我吗？”

烟尘还未反应过来，懵懵的看着他：“嗯？”

“你今晚和小阿萝同睡，那我只能睡偏房了。”九方樾这样一想，更心酸了。

当然，这回他是在替自己心酸。

烟尘“啊”了一声，似是恍然大悟：“我忘了……”

看到九方樾越发委屈的模样，烟尘讨好地凑上前，也不顾是在院内，主动抱上了他：“好阿樾，你别不开心了嘛……”

九方樾抱着怀里的人儿，默默叹了口气。唉，能怎么办呢，得独守空房一晚了。

他闷声道：“那就只能趁现在多抱抱娘子了。”

烟尘知道他不会因这点小事而生气，但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她自己也习惯了抱着他睡。

她抬头，朝他招了招手：“阿樾，你凑近些。”

“嗯？”九方樾不明，但还是照做。

看着他越凑越近，烟尘忽然伸手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补偿。”烟尘笑眼弯弯，只是还没等她移开脑袋，九方樾就收紧的环在她腰身上的手臂。

“娘子，补偿可不是这样的。”

九方樾仗着这回是她主动，肆意了些，没再因她会害羞而放开。

烟尘原本覆在他脸上的手也迷迷糊糊地挂在了他脖子的上。

“阿樾……”

烟尘还顾忌着这是在院子里，本想叫他先回房，谁知他反倒变本加厉地索取，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到最后，她也已经忘了这是在院子里，就这么被他牵着走。

北苑一众下人见到这一幕，纷纷闭上了嘴，捂着眼绕道而行。

唉，主子太恩爱了他们能怎么办，非礼勿视呗！

-

小阿萝如愿以偿地爬上了烟尘的床，她眨着大眼睛，看着皎月：“皎月姐姐，阿萝都洗香香了，二婶婶怎么还不回来啦？”

“少夫人还有些事要做，阿萝小姐再等等好不好呀？”皎月哄着她。

“什么事呀？”

还能是什么事，定是公子不放人呗。

心里了然，可却不能直说呀：“奴婢也不太知道，总之阿萝小姐再等等好不好？”

“好吧。”小阿萝垂下脑袋，把玩着手中的机关兔子，看着有些沮丧。

烟尘确实是在书房被九方樾缠了许久。

准确来说，是她刚一沐浴完，就被他扛到书房缠了许久，好不容易才被放回来。

一进里间就见小姑娘一脸期盼地看着自己，心底一软，立刻走了进去。

“二婶婶！”小阿萝伸出手要抱。

烟尘坐回床上，将她抱到腿上，皎月见状便退下了。

“二婶婶，阿萝还以为你不要阿萝了。”小阿萝看着手里的小兔子，闷闷的开口。

“怎么会呢？我们阿萝这么可爱，二婶婶怎么会不要你呢？”

“可是……可是娘亲就不要阿萝了……”她垂着脑袋，一想到这，不禁红了眼。

她虽然喜欢和漂亮婶婶一起睡觉觉，可她只要一想到娘亲不要她了，便又开心不起来。

“不会的，娘亲也不会不要阿萝的。”她摸了摸小阿萝的头，柔声问道：“阿萝可不可以告诉二婶婶，娘亲今日为何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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