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德睦夫人便被皇帝御前的侍卫,当着长街上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和嫔妃们的面,被送去了冷苑。而那座巍峨华美的承光殿,也再也不是德睦夫人的住处了。她苏嬿婉最终的归宿,也不过一个冷宫终老,罢了。
皇后昏迷不醒了三天三夜,太医署的大半太医都被皇帝急急传召到了乾明殿。是以,这些日,皇后一直是呆在乾明殿的臻祥馆。
皇后虽然侥幸醒来,但太医的诊断却不容乐观,贺院判斗着胆,委婉道:“皇后娘娘的凤体……若是熬得过熙元二十一年,想必并无大碍。”言下之意,便是说,皇后怕是活不过两年了。
皇帝闻言,纵然有了最坏的打算,但也不由面色阴郁。静玥侍奉在皇后床前,三日内衣不解带,听闻贺院判对于皇后病危的禀告,呜咽着呵斥道:“放肆,你胡说什么呢?母后年方而立之年,怎么会就这样……”
贺院判擦擦额头上细细密密的一层疏疏冷汗:“皇后娘娘历经丧子之痛,本就吐了一回血,若是好好安养个一年半载,还能补回元气。偏偏如今心绪不稳,历经大喜大悲,如今,已是凤体亏损过度,只怕就是名医扁鹊华佗在世,才能治愈。”
贺院判白发苍苍,依着中医界所谓医术与年龄呈正比例关系的定理,贺院判的医术在整个太医署可以说是其中的佼佼者。连他都这么说,可见皇后的病情何其堪忧。
是啊,身为国母,操持宫务;身为人妻,身为人母,三度生育,这般,又何其亏损元气,只是身子涵养得一直很好,如今经历丧子之痛和如此背叛,才将一直蛰伏体内不足为惧的病症掀起了星火燎原之势。
可以说,永珪的死,只是一个引子而已。永珪死后,皇后的身子便远不如从前。又因为永珪死后的真相就这样血淋淋的揭开、展现在皇后面前,无异于添了一把柴火,成了这星火燎原之势。
皇帝步伐有些不稳,走到内室,看着躺在床上的馨婉,自己也才三十出头,她也才刚满三十岁,怎么会……就这样临近凋零?
锦衾华美,绣着大片大片的明黄,那般灿烂的颜色,绣娘的巧手似乎是把春光明媚的万丈美好的晴光收拢在了里面,却更衬得皇后面色苍白,气息微弱。皇帝忍不住伸出手去,摸着皇后的手,只摸到了枯瘦而不再细腻的肌肤,兀立而突出的骨骼,还有皮肉下微弱跳动着的青筋,也只有那微弱而有规律的搏动,能宣告着这副躯体里的生机。
外头隐隐传来雷雨声,忽急忽缓的雨声带来一层一层的清寒,雨幕闪着隐隐约约的银白色的光。那生命,如同雨水一般,渐渐流逝。
皇帝继续摸,无意间碰到了皇后的发丝,那乌黑云鬓里刺眼的细细的银白,似乎灼烧着皇帝的眼。永珪没了之后,皇后居然多了这么多的白头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枫匆匆来报,说二皇子去了冷苑见德睦夫人,被守门的侍卫拦了回去。如今,二皇子已经跪在乾明殿外,为罪妇小苏氏求情。
皇帝故意硬起心肠,不见永玠,只让王进带人将永玠送回碧桐书院,严加看管。哪怕永玠求情连连,苏嬿婉最终还是落得个和梁嫔一样的下场和命运。
“德睦夫人小苏氏,入宫久矣,然善于心计、罔念人伦,谋害储君,德不配位。朕不欲再加纵容,然,念其事朕久矣,且诞皇次子。故褫夺‘德‘字封号,降为睦嫔,不得出。钦此!”
与此同时,德睦夫人,不已经是睦嫔的苏嬿婉,谋害庄敏太子的罪行,也悉数被皇帝所历数公之于众。
到头来,梁月华和苏嬿婉二人,都是一样的下场和命运。除此之外,宫中因前朝的锦瑟夫人红颜薄命、当初两两并尊的德睦夫人和宣华夫人,都被废为嫔位。是以,出现了所谓夫人之位不吉利之流言。
这些虽都是流言,然而也不无没有道理。
大燕四朝出了五位夫人,太宗时的温僖夫人上官氏因连襟平国公谋反,遭受牵连,最终担忧祸及母家,日日忧思不已,终一病不起。也因此,温僖夫人在临终前,求得太宗皇帝承诺,方安然离世。
锦瑟夫人司马锦瑟以女官始,初封瑾贵嫔,到头来,儿子落下足疾,自己也忧郁而终。
宣华夫人荣极一时,一度独占春色;而德睦夫人生下了皇次子,连连晋封,可惜两人都被贬为嫔位,曾经的尊荣都成了泡影,转瞬即逝。
说起来,倒是唯独嘤鸣这个清淑夫人好运气,不仅封了贵妃,还盛宠长盛不衰。
是以,哪怕如诚妃这般育有二位皇子的高位嫔妃,虽希望更进一步,却也宁愿居于正二品的四妃之位,也不愿攀居夫人之位。
贵妃之位虽设有两员,但是所谓“物以稀为贵”,位份亦是如此,前朝的俪贵妃病重受封,无论是在世时,还是身后,永乐一朝再无一人居贵妃位。就是贤贵太妃徐氏,也是在熙元元年被尊封时直接尊为的太贵妃,而非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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