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一人而为苍生（一）

“不可能！”木长归闻言，一声断喝，脸色剧变，他身形一闪，便横亘在了五位宗主与木长宿之间，“虚妄生之前说过，五印灵坛是由五位灵机境大成者的肉身合铸而成，余生都要被禁锢在五印灵坛之中，不见天日、没有自由，那岂不是生不如死？”

轮回宗主时远意是一位看起来面若桃花的青年女子，和其他四位表面风华正茂的宗主一样，她实则已是花甲之年。只不过，修行者的境界达到灵识境以上，都可以青春永驻。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木长归，眼波如春水流转：“小子有骨气，倒不是我看不起你，可你的修为不过是灵术境，你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阻拦啊。”

木长归心中一痛，暗暗攥紧双拳，整个人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又一次，他为自己的实力弱小、不能护住弟弟的周全而深感悲哀。

“你们若要带他走，便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吧。”木长归心一横、眼一闭，语气却又是那般地无力。

“莫要胡说。”木长宿上前，握住木长归的手，紧了紧，安抚着不断颤抖的木长归。

他想起自己的母亲戚千仪那句别有深意却并未说完的话：“宿命这种东西啊......”

才明白原来如此。

当年的那个小乞丐又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一副衣不蔽体、脸色蜡黄的模样，耳朵、脸颊都冻得通红开裂，神色恍惚、面容憔悴，整个人都瘦的脱了形。不过是六七岁的小小年纪，却已是饱经磨难，连寻医看病的几文钱都没有。只能在风雪弥漫的寒冬腊月里，像一条丧家之犬似的，瑟缩在被人看到了也不会在意的墙角里。

那时候，自己浅涉医道，学艺不精，不知道小乞丐已病入膏肓；也因为自幼锦衣玉食，不知何为人间疾苦，所以未能及时向对方伸出援手，与其他冷漠的路人没什么两样。

自己只是有心无心地将一块可有可无的烤红薯给了对方。

木长宿至今仍然无法体会，但也在日夜回味，当小乞丐满怀着感激之情，将身上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那一只有些破损的、脏兮兮的草编蚂蚱，作为谢礼，表情羞怯、颤颤巍巍地递给自己，而自己最终一脸嫌弃地转身而去时，小乞丐该有多失望啊。

小乞丐一定觉得，千辛万苦地来这一趟人间，竟是这般地不值得。

那也曾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而在这世间，还有无数条和小乞丐一样的活生生的性命。

“看来，你们之前已经从虚妄生的口中得知了关于大天魔像和五印灵坛的秘辛。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们也明白，五印灵坛的五位继任者缺一不可。否则，五印灵坛便会崩坏，大天魔像将重见天日，届时，两界之中的所有生灵都将遭受灭顶之灾，无一幸免。”知出尘面向木长宿，神色幽微，言意深远，像是在问木长宿，又像是在问自己，“我等修行者，这一生所修行的到底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使自身足够强大，凌驾于众生之上，能够在这世界洒脱纵横、为所欲为吗？可修行者也会死，寿命也不比常人长多少。我等死后，这千辛万苦修炼所得的一身通天本领，还有和意义？”

“修行者的实力越强大，往往意味着自身所要承担的责任也越重大。庇护苍生，抗衡邪魔，这些事，正是因为常人做不到，才需要我们去做啊。舍一人而为苍生，这是五印灵坛的继任者的宿命。”知出尘又指了指木长归，“你很在意他吧？他也是苍生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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