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去无定数（六）

自木长宿三人回到森罗宗后，寒雨便一场接着一场，下了又停、停了又下。满天阴云密布，总不见晴。

几日光景在连绵不绝的檐下滴水声里，倏忽而逝。

木长宿发现，木长归几乎是发了疯地修炼，废寝忘食的；木长归则发现，木长宿越来越亲近自己，几乎是寸步不离的。

用木长宿的话来说：“我怕你急于求成，走火入魔，要守着你。”

木长宿的语气半真半假，竟让木长归隐隐听出一些玩笑的意味，这是木长宿之前从未有过的举动。

木长归一怔之下，抬手为木长宿正了正那一条蒙住双眼的白绸，露出一个极度隐忍也极度伤感的笑容：“长宿啊，你比以往......多了一些人气，真就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了。”

木长宿沉默良久，轻声开口：“谢谢你。”

木长归没有追问木长宿为何要道谢，木长宿也没有解释。似乎自上灵界的五位宗主降临下灵界的那日之后，两人之间便多了一些彼此心照不宣却又谁都不忍言明的隐秘。

夜深人静，烛影昏暗，兄弟二人静坐于氍毹上的书桌边，十指相扣，相顾无言。

木长宿主动地将自己的整个人蜷进木长归的怀里，像一只畏寒的小猫，亟待寻觅一处足够温暖的栖身之所。而木长归也及时地接住了木长宿在此刻流露出来的孤独和迷惘，送出了自己温暖厚实的胸膛，以及送出了自己所有的所有。

然而他所有的东西也就是这么微不足道的一丁点，根本无力抵挡木长宿那如洪水滔天一般狂奔而来的宿命。

木长归表面上沉稳淡定，想要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对于木长宿而言的可靠归宿。实则内心里慌张又哀凉，他是真的害怕啊，害怕自己这一份长达十二年的思念，最终不过是一场人走茶凉的春秋大梦。

自己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哥哥了。

他紧紧地搂着怀里的木长宿，将脸埋进木长宿的发间，深深地嗅着那一股越来越熟悉、也越来越无法割舍的草木药香，喃喃地道：“长宿啊，长宿......你说，我为何会有你这般好的一个弟弟，这世上又为何会有你这般好的一个人？”

木长宿轻笑：“我哪里好了？”

“哪里都好，好到任何人都比不了。”

“你觉得罢了。”

木长归本想回一句，这么觉得的人多的是，比如爹啊、叔伯啊、还有那些宗门尊长啊，还有木缱缱啊、赵相寄啊、木扬泰啊......可他转念又一想，实在太多了，不能有这么多人念着他的长宿，有自己一个人念着弟弟就够了。

于是他像极了一个不愿和旁人分享自己宝贝的小孩子，存了私心似地回道：“是啊，只要我这么觉得就好了。”

“嗯......你也好，哪里都好......”木长宿思绪沉沉，伸出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轻点着木长归的心口，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亲昵又温馨的小动作。

木长宿每点一下，木长归的整个人便要颤一颤、软一软，心脏却随之跳动得愈加鼓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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