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适合的

“我们得有多久没见了？”

“六年。”

她从未试想过自己能和陈深如此平静的谈话。

“你刚才，是和唐太太见面了？”

“嗯。”

虽然都回答有些冷淡，但慕倾颜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淡漠一点好，同她这个祸端疏远一点，挺好。

“你们聊的开心吗？”

“……”

陈深并没有回答，只是跟在慕倾颜身后五步远的位置，双手插兜，盯着慕倾颜的背影。

“也对，我好像没有质问的权利。”她沉下了头，缓缓漫步走进那家旗袍店，“这家店的款式很新颖，陪我进去逛逛吧？”

“好。”

陈深跟着慕倾颜走进门店。

门上的铃铛突然一声清脆的呼喊，换来了店铺的主人家——一位梳着偏分油头的中年男人。

“盛师傅。”陈深这么称呼他。

“你认识？”慕倾颜有些诧异地回过头看了眼陈深，问。

“嗯，一条街的老街坊，常来光顾。”

慕倾颜一边四处打量，一边点了点头，说：“那看来，陈队长这几年没少交往漂亮姑娘啊？”

陈深一愣：“……”

“哈，你紧张什么？”慕倾颜站在一条淡绿色的旗袍前，欣赏着绸子面料泛出的光泽，笑说，“就当是老朋友问候，不行吗？”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陈深缓缓走向一旁的椅子，敷衍了一句便坐下。

“你看这件旗袍适合我吗？”她像是所有同喜爱之人来逛店铺的小姑娘一样，端着漂亮的成衣询问道。

“……”陈深先是沉默了片刻，随后说了一句，“不适合。”

“不适合也敷衍一下嘛，你陈大队长的风流事迹我可是略有耳闻，怎么换做是我，就连哄，都不愿意哄了吗？”

慕倾颜略带醋意的语气让陈深感到有些迷茫。

不是昨晚还一副划清界限的清高状态么？怎么一觉醒来，竟又做出这般想要和好的模样？

“你们女人都是这样两副面孔么？”

“那你问谁呢？”慕倾颜转身继续盯着布料，“你陈大队长不是最懂女人了吗？”

只听门口处传来一声叹气：

“唉…你不适合绿色，像你这样的相貌，穿红色最显好看，太素的衣服，只会让你看起来病恹恹的，没气色。”

他的评价倒是同从前的说法没什么区别，可语气里却多天了几分无奈。

“那你觉着，这件淡绿色的旗袍穿在唐太太身上会不会好看？”

“……”

“怎么又不说话了？”

“她确实比你合适。”

“是吗？那就包起来吧？”她麻烦盛师傅包装好旗袍，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向陈深，“陈深，等下你再陪我去给唐先生、李主任、和毕处各选一样礼物吧？”

“好。”陈深没多犹豫，便答应了。

她初来乍到，送些礼物打交道也不是什么怪事。

“你自己不买吗？”陈深问她。

“不买，我的衣服够多了。”她望着窗外说。

“你昨天那件白色的旗袍，倒是很衬你的肤色。”

“或许是我添了一件红色的斗篷，才没让那白色显得死气沉沉吧？”

两人的谈话越来越窒息。

慕倾颜看着窗外人流涌动，托起下巴，略带玩味地讲道：“窗外…有人盯着你呢，陈队长。”

陈深跟着她的话，下意识的斜眼看向了玻璃窗外，确实有人在暗处盯着他。

“我知道，毕忠良的人。”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他不信任你？我还以为你已经成为他最信任的走狗了呢？”

“……”停顿片刻，陈深突然笑道，“哈哈哈哈，是啊，我暂时还勉强能算是个人吧？”

此时，盛师傅拎着包好的旗袍走到二人面前，打断了他们尴尬又无趣的交谈。

“陈队长，您二位要的旗袍包好了。”

“好，谢了啊盛师傅，回头多我给你介绍几个客人。”陈深拿上东西，寒暄了两句便同慕倾颜离开了小店。

两人伴着清脆的铃铛声响，从门里走了出来，门外跟着的“小尾巴”们也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准备紧追不舍。

“接下来我们去哪？”陈深问道。

“这要问你啦陈队长？这附近哪里有卖时候送男士礼物的地方呢？”

陈深想了想，道：“嗯…去百货大楼吧？”

“好啊。”慕倾颜二话没说便答应了。

他们招呼了两辆黄包车，颠簸地赶往百货大楼。

一路上，二人没什么多余的交谈，但慕倾颜还是有几次觉得，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六年前。

–

六年前，重庆。

“快看那件婚纱！”

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公子正陪着那名穿着贵气的少女在街上闲逛。

山城的街上好不容易出了一家西洋礼服店，少女兴高采烈地走进屋，目光不自觉地被橱窗里那件绣满了蝴蝶花样的白色婚纱所吸引。

可其中一位公子的话却让满心欢喜的少女挂上了一丝失望。

“你不适合白色，像你这样的五官和肤色，穿红色最显好看，太素的衣服，只会让你看起来病恹恹的，没气色。”

“你又知道了？我又不是要嫁给你？我愿意穿什么颜色结婚就穿什么颜色结婚！”

少女不服输地朝他对质。

一旁的俊秀公子突然开了口：“是啊陈深，倾颜长得漂亮，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什么啊沈言之！”他一拳头锤子好友的肩头，大声道，“她穿白色明明丑死了！睁眼说瞎话！小心烂舌头！”

趁着慕倾颜跑向别处，沈言之小声说了句：“我这哪里是睁眼说瞎话？明明，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公子抬头，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心仪的姑娘，却迟迟不肯开口倾诉心意。

“陈深！言之！你们快来帮我看看啊！这件呢？好看吗？”

少女将一件件小裙子贴在自己身前，摆弄着姿势对着两位公子询问意见。

“好看好看……”沈言之的声音迅速被不耐烦的陈深盖住。

“哎呀哎呀，”陈深不耐烦地说道，“都讲了几遍了？你穿素色不好看，那边那个粉色的不错。”

“这个？可是我喜欢这个白色的……”

“丑死了！”

“要你管！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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