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戚寒枝清晰地记得,戚家被抄家那天原本应当是她出嫁的日子,但她所有的羞怯、喜悦统统被埋葬在绝望惊恐之下。
没有任何预兆,贤王府几乎是一瞬间变成了地狱,惨叫声不绝于耳,伺候她长大的柳绿头颅滚在她的身旁,那双惊恐的眼到死都没有合上。
母亲挡在戚寒枝身前的时候,戚寒枝尚且是呆滞的,那把剑就已经刺透了母亲的身体。她看着母亲美丽慈祥的双眼没了光彩。昔日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倒下,她觉得自己仿若身处一场荒谬的梦境中。梦醒后,她还是千娇万宠的郡主,她的家依然还在。
那也是戚寒枝最后一次见到父亲贤王的背影,再也不挺拔,仿佛苍老了十岁。他拿着剑,身上受了无数伤,想要为家人杀出一条生路。
而她的弟弟戚钰,至今不知在府中的哪一处,又受着怎样的伤害?
那一地的血,成了她一生的梦魇。戚寒枝穿着鲜红的嫁衣,仿佛流尽了一生的泪,最后父亲的身躯倒下,连带着她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
戚寒枝看着不怀好意的士兵,冷静得可怕,麻木地拿出防身的匕首,狠狠地刺向颈间。
“叮”的一声,手上的匕首被剑柄撞落在地,她抬头便看见了裴卓,他手中提着一把剑,在地上刻出深深的划痕,他的险上也活染了几滴血,目光无情而冰冷,活像从地狱中走出的罗刹,而他的手上,沾满了她亲人的血。
裴卓看到戚寒枝的那一刻,墨色瞳孔里的喜悦似乎要溢出来:“戚寒枝,终于找到你了。”
接着戚寒枝后颈一痛,便昏了过去。她听到最后的声,是那群士兵的求饶声和惨叫声。
戚寒枝醒来时,是在一座开满梅花的小院子里。裴卓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眼里的情愫无端让人感到害怕。可是她什么都没了,所以什么都不怕。
“你还记得我吗?”裴卓轻声问,似乎怕扰到了她。
戚寒枝没有看他,她知道是裴卓带人屠她满门,但此刻,她连杀他报仇的心思都没有,一睁眼就是父亲和母亲一身鲜血,不舍又不甘地看着她,刺痛了她的眼,也刺痛了她的心。
听到裴卓的话,戚寒枝只觉得好笑,有着血海深仇的人小心翼翼地问她: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但凡活着,就会记得。
裴卓观察她的脸色,沉吟片刻开口:“贤王死了,你的弟弟戚钰还活着。”这话仿佛像一颗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湖面,乍然泛出一圈圈涟漪,她眼里有了生气,挣扎着从床上爬起夹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摆,问道:“你说什么?我阿弟还活着?”
见她的眼里终于装满了自己,裴卓有几分高兴,忍不住伸手抚弄她柔软的发。
戚寒枝戒备地打开他的手,眼里的恨意一闪而过。心中的喜悦慢慢冷却,裴卓瞥见一旁的药碗,平静地开口:“把药喝了就告诉你。”
戚寒枝忙去端那碗药,裴卓抢先一步把药碗拿在手中,漫不经心地搅着汤勺:“我喂你。”是命令不是请求,他眼里含着难以言说的光芒慢吞吞地喂完她一碗药。
“他还没死,那天我没找到他。”他贪婪地盯着她的眉目,看着喜悦从她身上绽放,又补充道,“你留在这里,说不定有朝一日能见到他,以及……现在还活着的族人。”
戚寒枝的眼睛又亮了几分,但她还是不置可否地低下头。裴卓行至门口,突然头:“还有件事情很重要,你得记牢了。”
她缓缓抬头,因他这句话不自觉地凝了心神。
他勾唇一笑,道:“我叫裴卓,你一定要记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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