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2

“你也想试一口吗？” 林慕晃了晃竹筒里的水问，看着喜云惊恐的摇头，她冷笑，“我不会那么容易要了你的命。”在喜云松了口气的神色里，林慕冷冷一笑，“死得太快，就便宜你了。” 一些账没算清楚，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些人。 喜云跌坐在地。 十三小姐真的变了。 眼前的女子虽被毁了右脸，可从她的眼里却看不到任何一丝害怕与自卑，冷静地仿佛没这事！ 就连那山洞一事…… 她都好像当作没发生。 在东冥国，女子的容貌跟清白都相等于性命啊！她怎么可能会这么冷静，一定是装的，一定是！喜云到现在都想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明明…… 明明那小屋都烧成灰烬了。 怎么人还会活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都要哭了。 与此同时，方薇儿这边也炸了锅，她被林慕泼了一身水，妆容全花了，气得颤抖，但更让她震惊的是，方慕怎么会回来？她上了花轿后，喜云说是放火了啊！ “喜云呢？叫那贱丫头给我过来！”方薇儿怒声问道。 “王妃，喜云还在沁竹阁。” 看着平日里呆在身边的丫鬟不在，方薇儿稍作冷静，忽地冷笑，“去通知弘法寺的大夫人跟二夫人，让她们回来一趟。” “是。” 见丫鬟离开，方薇儿攥紧的拳头才缓缓松开，“贱人，回来又怎样，凭那张脸还能跟我争吗？”想着又笑了，先是失了清白，如今又失了容貌的方慕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双方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上啊。 “十三妹妹啊十三妹妹，你这回来是回来自找耻辱啊……” …… 林慕梳洗了一番就回屋睡觉，喜云被她绑在门口看大门，一夜过去，她瑟瑟发抖委委屈屈的模样好不可怜，似乎随时都会晕过去，睡了一觉醒来的林慕溢着担忧，紧张兮兮的问：“冷？” 喜云委屈的应了声，眼底闪过喜意，就知道这个女人又蠢又好骗，只要别人露出一些脆弱，她就马上心软，真的是愚蠢啊。“这天太冷了，十三小姐……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不过十三小姐不用担心，喜云……喜云忍得住，谁让喜云犯了错呢……”说着又瑟缩了下身子，特别是她的腿……已经高高肿起，喜云故意露出脚踝给林慕看。 “嗯，那好好忍着。” 林慕眼也不瞅，优雅的伸了个懒腰，跨过她就出了门。 喜云一愣，她听错了吗？ 好好忍着？ “十三小姐！” 拔高的尖声，充满了恶毒。 “你继续装啊，反正你那条腿，本姑娘要定了。”回身间露出的冰冷眼神令喜云心头一紧，她吓得眼眶通红，眼泪登时落下，“十三小姐，我真的知道错了……” “错？不，你没错。” “十三小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放过我！”喜云又哭又喊，满脸泪痕，“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真的没想害您，奴婢只是个丫鬟啊，什么也做不了主，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放火去烧您啊。” “可你做了。”林慕神色冷静。 她哪会像方慕那么好糊弄，呵呵。 就算方慕不自己点燃火堆，下场也改不了。 喜云哭着喊，“那是三小姐的命令，我不敢不听，我如果不听她的话，三小、王妃，王妃不会放过我啊！求求十三小姐，求求您放过我。” 喜云头磕地，磕得声声响亮，语无伦次的说，她真的怕了，林慕现在的眼神跟行事态度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柿子总会挑软的捏，奴才自也会辨势欺人。 喜云曾经也是往死里的算计方慕，可现在的林幕不是她惹得起的。 她真的会废了自己的腿。 明白过来这点的喜云不顾一切的求饶，为保下一条腿，甚至不惜出卖了方薇儿。 包括当时山洞的事…… 方薇儿是怎么设计的，又是怎么引方慕上当的，喜云都说得一清二楚。 林慕拳头攥得极紧，但表面仍维持着冷静，环胸听着她这一声又一声的哭泣跟求饶，却是抬着下巴冲边上微笑，声音满是讽刺，“怎样？两位夫人听得可满意？” 喜云跪着的身子一僵。 回头一看，只见角落里的两人听的脸色铁青。 “大夫人，二夫人！”喜云脸白若纸，跪坐在地，她死定了！ 焦静芸一身紫底牡丹苏绣裙，妆容华贵，四十多岁的女人保养得当，眉眼间颇有威严，望着喜云的眼带有怒也有威。宋兰双绿底白兰蜀绣，脚穿朱红绣鞋，腰间珠环佩玉，一双天生含羞的吊梢眼，眼尾微微上翘，一颦一笑，风韵犹存，此时却带着掩不住的怒！ 她也正是方薇儿的母亲。 “来人，给我把这丫头拖出去！”宋兰双怒不可遏地下令，仿佛疯了。 那些从她嘴里说出的话，让人难以置信。如果传出去，她的女儿方薇儿必死无疑。 焦静芸也是寒着脸，但仍维持着当家主母的架子，表现冷静，只是盯着喜云的眼神出卖了她。 这丫头，该死。 很快两个嬷嬷冲了上来，抓着喜云的头发就往外拖！ 喜云哭声惨烈，不断的求饶。 林慕脚一横，拦下了嬷嬷，对上宋兰双愤怒得要吃人的眼神丝毫不退缩，“急什么？毁尸灭迹吗？”她微笑着问。 “十三小姐，快救救我！” 喜云哭求着这唯一的希望。 “十三，你胡说什么！”宋兰双怒斥，“这贱丫头满口胡话，栽赃害主，早就该拖出去打死！你给我让开！” 林慕屹然不动，“我胡说？二夫人刚才没听见，三姐是怎么陷我于不义的吗？在山上派杀手支开三王爷，把我打下山洞，怎么毁了我的清白，还有顶替我上花轿……这罪行种种，随便一条告到圣上面前，都是死罪啊。你教的好女儿啊！” 宋兰双恼羞成怒，抬手要打。 林慕一手抓住，眼神冰冷：“你敢动？信不信我废了你的手。”手下一阵用力，宋兰双瞬间白了唇色，“撒手，赶紧给我撒手！”她尖声喊。 林慕却越攥越紧，众人似乎可以听见骨头的摩擦声。 一个个脸都变了。 十三小姐好可怕…… “十三，放开你母亲。”焦静芸出声喝道。 “别恶心我了。”

“别恶心我了，这人可不是我母亲。” 她的生母早就死了。 不过是以前因着方薇儿的关系才视她为亲母，可宋兰双母女又是怎么对她的？ 林慕厌恶的松开手，不顾宋兰双摔倒在地，她直视焦静芸，这个掌控着全府内务的女人，大夫人焦静芸，“大夫人是打算给我主持公道吗？”她问得平静。 “你！”宋兰双想斥骂，焦静芸拦住了她，语重心长的叹了一声，说出的话却让人想笑。“十三，事已至此，你该认命。” “认命什么？认命方薇儿给我泼的脏水，认命她让人放火烧我，认命她抢了我的男人？” “疯了！姐！你听听这个丫头说的是什么东西，天啊……”宋兰双简直不敢相信，这么粗俗的话从林慕口中蹦出。 “二夫人别装得有多高贵，难不成你半夜在父亲的床上只是死鱼躺平了睡，那方薇儿是怎么蹦出来的，从石头里么？” 噗哧。 不知道是谁笑出了声。 宋兰双想掐死林慕的心都有了。 林慕环胸淡定，“只要二夫人你说应声是，我立刻道歉。” 她敢说吗？ 不敢。 她要是敢承认她没有情趣，保管明天长安城上流圈子都会传开二夫人嫌弃丞相上功夫不行，那宋兰双还能在别的夫人面前抬起头吗？她绝对不敢，反驳憋屈，不反驳也是憋屈。 宋兰双气得眼泪纵流。 林慕可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件事，我需要一个交代，否则大家公堂见。”既然对方不把她当家人，她也不必留情面。 焦静芸脸色一变。 “你真是不要脸了！”宋兰双也豁出去了，“上了公堂，丢脸的是你啊！”失了清白，丢了容貌的是方慕，是方家十三小姐，一旦这事闹开，方家的脸面往哪里摆！ 还有那个莫须有的男人！ 林慕却是耸肩说，“你们不是计划得很好吗？连我出事都已经有了说法，那男人我不计较你们拿出来凑数。” 众人捂住了嘴。 十三小姐也太没脸没皮了。 “方十三！”宋兰双胸口起伏得厉害。 “我听得见，不用吼。”她掏了掏耳朵，望向焦静芸，这个才是主角。 焦静芸对上林慕的对视，“你想要什么？” 林慕眸光微闪，望着焦静芸一字一顿的道，“还我清白。” “你放屁！”宋兰双骂着。 这四字背后的含义是毁了方薇儿啊！她们怎么可能答应！ “这话我还给你，”林慕冷冷一笑，“现在外间传的嫁给乔天宇的女人可是方十三，而不是方薇儿，如果这事被捅破，你们觉得方家这第一家族的脸面还保得住吗？你信不信，我毁了方家给你看。” 从林慕口中吐出的一字一句都如冷刃般刺在焦静芸跟宋兰双的身上。 一刀刀的全是死穴。 脸。 名声。 是他们最爱护的东西啊！ 林慕回来的太意外，打乱了他们安排好的一切，也打乱了他们偷龙换凤的计划，随时都会致方家于万劫不复。焦静芸不敢赌，她闭着眼，轻声说。“好，我会尽量想方法满足你。” “大姐！”宋兰双尖叫。 焦静芸以眼神警告她闭嘴。 “希望你说到做到。”林慕悠悠的说，“还有，顺便把我两个丫鬟还回来，她们卖身的对象是我，不是方家。大夫人二夫人可别知法犯法。” 宋兰双气得身躯颤抖。 …… “十三小姐她真的这么做？” “骂了二夫人，呛了大夫人？” “真的真的，我亲眼见到的，二夫人脸色都青了，回屋之后就病倒了，大夫人现在一句话都不说，就在佛堂诵经。三小姐都已经被支回王府了，听说连府里都不住了。唉。” 众人唏嘘，“真不敢相信那是十三小姐。” “可不是……” “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府内流言四起，谈论的全是林慕，就连长安城流言都开始四起，林慕听得平静，望着边上战战兢兢的两个丫鬟，“你们也怕我？” “小姐并不可怕。”小凝温温柔柔的说，眼眶却是红着的。“只是替小姐委屈。” 她的脸…… 毁得太严重了。 小凝泪珠滚落。 “哭什么，这样也未必是坏事。”林慕不以为然，正是现在这张脸才能让人放下戒心，不然她现在未必还能好好地躺在这，而这，更能方便她行事。“去休息吧，一身的伤也要养，过两天帮我出去买点东西。” 小凝跟若烟应声是，施了一礼，款款离开。 “小姐真的变了。”若烟轻声说，回头望着林慕的眼底略过一丝异样。 在两人养了一段时间伤势后，林慕就开了张方子，让若烟出府买了回来，各种中药味弥漫在沁竹阁，走得远远的都能闻到，一个个都被呛得不敢靠近。 阁楼内。 林慕将缠在脸上的纱布缓缓解开。 身后是屏息的两个丫鬟。 “小姐，那个药真的有效吗？”小凝紧张的问。 “我开的，能无效？”林慕挑眉反问，话语间尽是自信。 小凝喜得擦了泪，根本没察觉到以前的方十三不懂药方。若烟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林慕此时已经将纱布解开，狰狞可怖犹如爬虫一样的伤疤占据了大半张脸。 只是如果仔细注意，会发现伤疤淡了很多。 且透着粉粉的嫩红。 两个丫鬟眼底都有了亮光。 “有用！有用！”小凝喜声叫开。 伤疤的范围明显小了啊！ 她激动地抱紧了若烟。 林慕笑了笑，“还需要一段时间。”像这种伤口越早治越好。之前在欧阳辰那儿她就有想过，不过顾全欧阳辰的大夫身份，就没班门弄斧。 但她也从不为自己的伤疤担忧。 她有自信治好。 “小姐，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小凝握紧林慕的手，肯定的说，“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眼底涌动的晶莹被她默默拭去，她在心底默念，她家小姐一定会更好。 林慕轻轻地挣开她的手，反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担心，我没事。” 小凝终是忍不住，眼泪又掉落，欲言又止，“小姐……” “外面是不是又传了些什么。”林慕边包扎伤口，边问。小凝的反常，让她知道外面肯定又有了什么传言。她一点都不意外，方薇儿要是会罢手，就不是她了。 感觉着小凝的安静，林慕点名，“若烟，你说。” “她们说小姐早失了贞洁，配不上三王爷，所以才被抛弃。”若烟语气平静的说，仿佛说的人不是她的主子。 “她们胡说八道！”小凝哭着反驳。 林慕将药膏涂均匀，回道：“没说错。” “小姐！”小凝不敢相信她这么自暴自弃。清白啊，一个女子的清白啊！“那天晚上的人明明是王爷……” “不是他。” “……”

“不是他。” 林慕说得冷静，小凝的话语卡了壳，眼泪挂在睫毛上，有些呆愣。 “那天山洞的人不是他。” “肯定是三小姐陷害小姐啊！”小凝哭得更凶。 林慕口吻平静，脸上甚至没有一丝表情，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我是自愿的。” “……” 只见两个丫鬟都傻在原地，乖巧的小凝几次欲言又止，林慕淡声打断，“去忙吧。”打发人走后，林慕打开了抽屉，望向了火焰形状的火红色玉佩，这块玉佩在她出事前都一直被她攥在手里，从没离身过。 之前小灵曾帮她收着，之后又还给了她。 除了自己，就连小凝跟若烟都没见过这块玉佩。 林慕继承的方慕的记忆里对于山洞那一段故事是很迷糊的，她对玉佩的主人印象并不深，甚至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但很清楚的知道，方慕是自愿的，当时方薇儿是派了人去侮辱她。 只是方慕逃了，逃的过程发生了些什么，林慕记不清晰，但从方慕的记忆里，她并没有太过激烈的挣扎与反抗。 既然双方自愿，林慕也不会去追究什么责任，只是这玉佩……她握了握，环目扫过化妆桌，取过一条红绳，穿过火焰玉，贴身戴着，收在衣内，起身的她没注意到火焰玉贴身的刹那闪烁过一道红芒。 午休后，她一醒来，小凝通报有人来找，林慕面容没有什么表情，在这个方府众人待她避如蛇蝎的时候，不管是谁来见她，图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而敷衍答应她的大夫人，定然会有后手，林慕几乎不用怀疑。 “是大少爷。” 小凝担忧的回，大少爷可是大夫人的亲生儿子。 “嗯。”她边取过外衣，边开始梳妆，换了一身素雅白裙，添了几分清冷典雅，换完，起身离开时，一看，发现外间的天色竟然快黑了，心中狐疑，她最近是不是太会睡了。 出了阁楼，林慕就见到站在凉亭外的男子。 方嘉，方府大少爷，焦静芸所生的嫡子，将来会继承方府的族长之位的男人。 他穿了一身家常服，轻便休闲，两边袖口扎紧，透出分干练。身上有着刚从水室出来的氤氲水汽，想来是刚从练武场下来，就到这里来。俊秀的眉目继承了方尺博的儒雅，长了一副好容貌，只是眉眼间又多了一些冰冷，若多笑笑，就似那西湖边上吟诗作对的翩翩公子，引得佳人回眸无数。 只是方嘉很少笑。自幼在焦静芸教导下的他，颇有当家老大的威严。 见到林慕出来，他回头望向她，神色淡漠。 林慕在院内凉亭招呼他，兄妹两人都不说话，一时有些安静。 林慕并不着急。 方薇儿昨天从方府离开，一番体贴懂事又不着痕迹地透着委屈的话语将方府众人的心收得服服帖帖，一个个都在为她叫报不平，据她所知，府里姐妹现在都恨她恨得要死。 这方嘉，还能来做什么，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 “十三。”方嘉出声打破了沉默。 “嗯？”林慕淡淡地应了声。 方嘉望了她眼，琢磨不透她的表情，只能借端起茶杯来掩饰自己的心事，想到母亲的交代，他皱了皱眉，但缓了声开口问：“你的伤还好吗？” “还好。”这是第一个，方府众兄弟姐妹中的第一个，询问她伤势的人，只是这来者也是不善。 “我已经请了宫里的李太医，让他明天来帮你瞧瞧伤口，也许有得挽回。” 林慕笑了声，笑声玩味，“大哥真的只是想瞧瞧我的伤吗？” 方嘉动作一顿。 “是大夫人让你来的吧。”林慕眼底勾起嘲讽，声音平缓，“让太医瞧瞧我这个身子是不是残花败柳，好去向另一边回复，为了方薇儿，你们能做到这一步可真是不容易啊！” 咬重的不容易，充满了嘲弄。 同是方府子女，方慕就注定是被牺牲的！因为她没了价值！ “母亲有她的打算，我也有我的看法，你的伤给太医瞧瞧也好。”方嘉没有正面回答，声音也有点冷。 从他进门开始，就打算给林慕下套，如果明天太医前来，验出她不是清白之身，坐实了外间的流言，那么方府今后将不会再有她方慕这个人的存在。 为了保全名声，焦静芸会让她安静地消失在这个世间。自然所谓的还她清白，也就不用还了。 这就是焦静芸的缓兵之计。 打的好算盘。 林慕久不回答，方嘉也摆出了他长子的威严，声音沉厉，“作为方家的子女，你必须为家族着想。” “所以让我牺牲？” “这是你的命。” 焦静芸那一声“十三，你该认命”又在耳旁回响，林慕勾起嘴角，“好啊。” “明天太医会过来，这件事由不得你！”方嘉脸上阴云密布，一番威胁的话已经丢下，可忽然才反应过来林慕是答应了，她竟然答应了？ 他表情有些不敢相信。 这么容易？ “明天是吧，我恭候母亲大驾。” 林慕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方嘉将信将疑，但目的达成，他也就拂袖走人。 这地方，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呆。 “小姐……” 在亭外听着的小凝紧张得不行，一旦明天太医诊出她不是清白之身，整座方府所有人都会知道，到时候她家小姐要怎么做人，这是要往死里逼死她啊。 哪个女子能忍受得了这样的侮辱，天天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小姐要怎么办…… 林慕没看小凝，目光平静地落在假山树上，声音冰冷，“阁下看戏看够了吗？” 小凝一惊，什么人。 若烟却是平静的循着一个方向看去。 沁竹阁的假山树上，蓝衣少年呆了一呆，“竟然被发现了。” 小凝听到声音想尖叫，被若烟及时的捂住嘴。 林慕若有所思地瞥了若烟一眼。 方嘉还没走远，如果小凝把人引来，见到这院里多了一个男人，这事情就“好玩”了。 树上少年感觉着凌厉的视线紧随着他，仿佛已经将他看透。只好摸了摸鼻子，从树上轻松一跃，踏过湖面来至凉亭，坐在了原来方嘉的位置上。 若烟跟小凝见到来人，都是一阵闪神。 不由自主地赞了一声！ 好一个俊俏少年郎！天蓝色桃花暗纹的直身长袍，色泽虽亮却不艳，恰到好处地衬出了少年比女子更瓷白细腻的肤色，唇红齿白，俏眼生波，明明是个少年郎，可竟然有种女儿俏，墨眸灵动，满是星光。 柔顺的长发只在身后束了一条发带，看起来飘逸又潇洒，然更衬得他气质雌雄难辨。 若不是他唇角边那玩世不恭的坏笑，小凝都要以为这是哪家千金女扮男装出来玩了。 这少年长得太俊俏了。 让人生不起戒心。 南子聪对上林慕冰冷的眼，扬着唇角，更加生动了五官，哎了声，笑道：“听闻方家十三小姐容貌绝丽，聪慧无双，果然不是假的。”他好玩的转着若烟端上来的茶水，没动。 “你是在讽刺？” 这张脸，还当得起容貌绝丽？ “怎会？”他一瞪眼，表情滑稽，但有漂亮的容貌做缓冲，却也给人几分可爱。小凝不禁看呆了片刻。 “我在树上呆了那么久，方嘉都未发觉，你却一眼看穿不说破，待他离开才揭穿，难道不聪明？” 南子聪更想说的是，她的身手还有直觉。 在酒楼那天匆匆一瞥，他尾随林慕，见她到了方府才离开，没过几天城内八卦传得沸沸扬扬，主人公自然是这未见过面的十三小姐，他好奇下今天便来打探一番，没曾想撞见方嘉前来，方嘉那人身手不错，他也很小心地隐藏了身形，没想到方嘉没发现，这小丫头倒是看出来了。 不愧是他瞧上的高手，这丫头深不可测啊。 想到她如今的处境，他嘻嘻一笑，“要我帮忙吗？” 她扬起唇角，眼眸深处漾起无尽的自信，“需要吗？” 南子聪抿了抿唇。 真是拒绝的不给一点情面啊。 林慕更直接地下了逐客令。 南子聪一脸愕然，愣着一张好看的脸，让人忍不住想要过去捏一捏，一个男人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只是小凝没敢。

南子聪一脸忧伤，“我才刚来，连茶都没喝。”言下之意是还不想走。 林慕淡声吩咐，“小凝，送他一杯带回去慢慢喝。” 三人：“……” 这也行？ 回去的南子聪一路唉声叹气，转动的眼眸却是闪烁着智慧，声音透着一丝兴趣，“阿奴，她是不是有什么方法自己解决。” 隐在暗中的影子声音冰冷，好似僵硬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不知道。” 南子聪想到调查来的方慕的信息，还是不解。 据说她被她三姐陷害，失了清白，这对于一名未婚女子来讲，是要命的大事。她有什么自信能过明天那一关？只要太医一查，她铁定逃不了。 …… 林慕不问也不好奇南子聪的来历，在亭内坐了一会，便回屋，交代小凝去取一套针来。 若烟照例守在房外，垂眸顺目就像任何一个乖巧的丫鬟，可忽然间，劲风袭来，冲向了沁竹阁二楼的房门，似一道道罡风打在门上，要将它击碎。 若烟脸色一变，脚步一换，身形已是挡在门前，来人一身夜行衣，蒙着面，但下手招招狠辣，似欲要冲进房中将人撕碎，若烟伸手去挡，看似柔柔弱弱的小手却似蕴含着无穷的力量，竟将来人招招卸去。 可来人并不罢休，倏然低身扫腿，攻向若烟的下盘。 若烟闪身退开，可这一退被对方看准了时机，竟然要突破房门入内，若烟大变了脸，轻喝一声，手下内劲袭出，因太快，双手竟是闪烁着蓝色的淡光，直袭向来人的胸口。 来人眸色微闪，这种淡蓝色的光芒极难发现，不似普通的内力，反而像似传说中的灵力，那是超越普通高手的一种力量，她边想着，手下动作也不不慢，将若烟的招式一一卸去。 只是两者相碰，她就感觉到了她跟若烟的差距，蓝光强化下的若烟，这一掌险些把自己的骨头给震碎，眼见若烟再上前，她一把拉下面巾，出声，“是我。” 若烟愣住，片刻失神，“小姐！” 竟然是林慕！ 林慕望着她的神情，从她眼中看到了震惊，懊恼，还有意外，但不过一会，若烟的眼中又恢复平静，低声道：“对不起，小姐。” 林慕挑了下眉头，记忆中的若烟卖身到方家已有三年，可方慕的记忆里没有一条关于她有武功的记忆，如果不是南子聪这次夜探，她都没注意到。 她跟自己一样注意到了南子聪的到来。 “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若烟身躯一僵。 林慕平静地进屋，倒了杯水一口饮尽，见她喝水用的是左手，若烟想到刚才的对掌，低声道：“我不是故意想伤您。” 林慕闻声顺着她视线看到自己的手，平静的说，“我自己想试探你，就算被你伤了也是我该，不关你事，至于你，明明武功高强，怎么甘心在我身边当一个小丫头。” “您救过我。” 林慕望着她。 若烟平声道，“也许您忘记了，四年前，您曾经在路边施舍给一对生病的母女银两，那生病的妇人是我母亲，因为您的钱，我母亲多活了半年，在她生病去世后，我就来了方府。” 林慕打量着她，若烟背脊挺直，低首垂眸纹丝不动，接受着林慕的审视。沉默的时间太久，若烟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先沉不住气，打破了沉默，但只是说了一句：“小姐，您只要记得，若烟永远不会害你。” 其他的，请不要再问。 林慕读出了这一句，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你下去吧。”她说。 若烟走后，林慕没再深究，关上房门，将小凝送来的针包一根根拔出，摆在桌上，挽起袖子扎向穴位。 …… 第二天一早，焦静芸亲自带着太医过来沁竹阁，宋兰双今天看起来安份了很多，可能是知道待会会有大戏上演，所以端坐在厅里静静地品茶，流转的眼波含着笑，满脸得意。 小凝上了茶，担心了一夜红肿的眼根本不敢看人。 宋兰双呦了声，“这主子放肆了，连丫鬟也不拿正眼看人了。” “人眼是拿来看人的，看狗自然需要低着了。”林慕从后方屏风出来，不意外的见到宋兰双的脸黑了，宋兰双想站起来骂人，可被焦静芸以眼神阻止。 只能忿忿坐下，扭过头不看林慕，怕自己忍不住发作。 臭丫头，等会有你好看！

臭丫头，等会有你好看！ 林慕没什么表情。 小凝站到林慕身后，揉了揉红肿的眼，抬头挺胸，她不能给自家小姐丢人。 林慕向焦静芸、李太医两人见过礼，才走至宋兰双的下座，举止优雅大方，可看出大家闺秀的影子，忽略她对宋兰双的不尊重外，以前懂事乖巧的方十三似乎又回来了。 但那只是错觉。 焦静芸清了清嗓子，说了一些场面话，无外乎是问候林慕的身体如何，要多加照顾之类的，林慕面无表情的回了话。 半晌后，焦静芸她才说到正题，可提到却不是李太医，而是另一个人：“柳家大少爷前日派下人来信，说是十分担心十三丫头的身体，这孩子对你倒是情深意切。” “是呀，听说他还向柳老爷请求照顾十三一辈子，这孩子啊，”宋兰双抢着话掩嘴而笑，咯咯的说，“对十三死心不改呢。就算毁容了，也没嫌弃她的样貌，一片真心日月可照，姐姐也许可以成全一下，才子佳人，倒也登对。” 林慕把玩着茶盏的盖子，好似没听到她们的话。 小凝却是身子一颤，瞪大的眼有不敢置信，柳家大少爷，那个年过三十，挺着个大肚子，死了两个老婆还有小妾无数的下流胚子！ 小凝还记得这个人！几个月前在街上巧遇过，这柳家大少爷一眼惊艳方慕的容貌，在大街之上就敢对方慕动手动脚，喊着要把方慕娶回府当老婆，若不是她们亮出了身份，方府的下人将他揍打了一顿，这场戏未必落幕，而听闻此事的大夫人更是大怒，怒斥柳家，柳家更是亲自登门道歉。 如今隔了这几个月，大夫人竟然有意要把小姐许给柳大，这算什么？ 小凝都要气哭了！ 那个胖子，不仅下流，听说还虐妻。 不然前面两位夫人怎么会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大夫人可真恶毒！ 焦静芸跟宋兰双说完话就等着林慕表态，可林慕专心的玩着她的茶盏，好像没听到一样，焦静芸也有些憋不住气了，她声音含笑，带着为人母亲询问子女的大事的亲切口吻，问：“十三，你怎么看？” 这是不逼林慕表一个态是不会罢休了。 可表了态又如何，她答应，得认栽。 不答应，边上的李太医就等着她，一旦名声就此败坏，到了那时，怕是连柳家的门都进不了，只能被扫地出门。 这是在逼她做选择啊。 好一个毒计。 小凝急得想哭。 可被点名的林慕却一点也不着急，反而还很认真的想了想，乖巧的回：“我记得七姐已经到适婚年龄还没婚配，大夫人不提我还没想起来，说起来这两人还真挺合适的，我改天去柳大少爷那通通气，也许能成就一番好事也不一定。” 她说得很认真，也很谦虚，可这一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众丫鬟们惊得捂住了嘴，跟过来的两位林慕的大姐跟二姐也瞪着眼不敢相信。 七丫头？ 她疯了吗？ 焦静芸握紧在桌下的手都快忍不住，睨着林慕的眼似有刀芒在闪，她压抑着寒意，问，“十三，你什么意思？” “没，七姐年过十六，还未婚嫁，我为她着想。”林慕回的天真。 可小凝看到大夫人的脸色刷的变了！ 方家七小姐，焦静芸的亲生女儿，真正的掌上明珠。 宋兰双忍不住插嘴，酸着声骂着，“七丫头是明媒正娶的大夫人所生，为嫡亲小姐，而你呢，算什么东西，一个贱婢生的，也敢跟她相提并论？！” 焦静芸是强忍着才没有把林慕撕碎。 把方七配给柳大少爷，呸！他也配！ 要不是方慕已经毁了容貌，而柳大又不介意，以他的家世还远远够不上娶方家女，现在林慕把方柔儿拿出来，那绝对是要刺激焦静芸。 焦静芸怎么会不明白。 她在方家就生了方嘉跟方柔儿两个孩子，视为手心珍宝，林慕这是触她逆鳞。 “李太医，这丫头自从出事后神智就有些不清楚，让太医见笑了，还请你给她瞧瞧，看是什么问题。”焦静芸转向对一旁的李太医说，眉眼间有难掩的怒气。 李太医眼观鼻鼻观心有好一会了，这会儿听到这话抚着胡须点头说好，老夫会尽力之类云云。 “你们两个把十三小姐请进去。” 焦静芸对边上的两个嬷嬷冷声说。 本来还想给她留一条路，可现在不用了。 毁一个方十三，保住大局，焦静芸掂得清。 两个嬷嬷气势汹汹的过来，不怀好意从她们脸上都能看见，众丫鬟们低着头，不敢说话，若烟想要动手，林慕起身拍了拍衣裳，不经意的动作也挡住了若烟的小动作，面对老嬷嬷的凶恶，她云淡风轻的道：“我自己走。”眉眼间的淡然与光彩似闪烁着光晖，即便她遮着轻纱，也隐约也能瞧见她的动人风姿，是那样自信。 她不怕。 众人有些诧异十三小姐这样的变化。 以前的方慕总是温温柔柔，说话轻声细语，对于焦静芸跟宋兰双的要求就算再过分也都是言听必从，从不忤逆，受了委屈也只是笑笑而过，温柔恬静。美是美，可总是少了一些生气。而现在的方十三，敢直言跟二夫人呛声，敢驳回大夫人的提议，明明是那样狂妄无礼，冷漠无情，可又不觉得讨厌。 反而更加光彩夺人。 因这风采，连那道被遮去的疤痕都显得不重要了。 连方惠青看着林慕的背影有些失神，不知怎的，她忽然很羡慕这样的十三姐姐。 这在以前没有过，在听说她跟王爷订婚时也没有过，可因为这一个挺直不屈的背影反而有了，方惠青心里也说不清楚。 宋兰双皱着秀眉，对焦静芸问，“姐姐，这丫头打的什么主意。” 明知道她们想做什么，竟然也任由她们摆布，要知道她们已经做了准备强来的。焦静芸还对刚才方柔儿一事心里哽着刺，这会儿并不想说话。 她只想撕了林慕那张脸！ 宋兰双只好静等消息。 屋内，林慕隔着纱帘给太医把脉，以前常听闻古时太医能靠着一个脉象就断定女子是否清白，更甚者刚怀胎一月就能断定男女，那样多的传说传得神乎其神。 林慕还未亲眼见过。 因家族原因，她几乎从小就是在药缸子里长大，刚学会走，就已经会辨别药材，来到这遇见同行，林慕自然要多看上会。 小凝在边上急得一头冷汗，若烟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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