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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未然4

只是被他这一吓,肖未然腿都软了,一步也迈不动,就差瘫坐在地上了,于是更加恼羞成怒。

燕抚旌似看出了他的困窘,上前要扶他。

肖未然的脾气却上来了,红着眼眶攥了拳使劲锤他,咕哝道:“大混蛋!大混蛋!就知道欺负我!”

燕抚旌任由他锤,觉得他气消得差不多了,这才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周边又是一片起哄声。

肖未然羞得捂住了耳朵。

一路上见不少将士都看着他挤眉弄眼的,肖未然实在羞得受不住,便道:“你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燕抚旌听话的将他放下,“太轻了,往后多吃些。”

肖未然撇撇嘴,心说你管得倒宽。

眼珠一转,肖未然弯腰捂着肚子叫唤道:“哎哟哎哟……你刚颠得我肚子痛,茅房在哪?”

燕抚旌便指了个方向。

“你站在此处不要动,我去个茅厕,一会儿回来找你。你一定不能动,你一动我就找不到你了。”说着肖未然拔腿就往那处跑。

跑出很远去,偷偷朝后撇了一眼,见燕抚旌真跟木头桩子似的杵那没动,肖未然不由得心喜,悄悄闪到了一帐篷后面,碰巧见那有一匹骏马,当即喜不自胜。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爬上马背,肖未然使劲拍了拍马背,奈何那马儿就是不动,只顾低头吃草。

肖未然一时心急,便使劲揪了两把马鬃。

那马儿顿时来了性子,甩着脖子嘶鸣着尥起蹶子来,差点把肖未然摔下来。

“停下……快停下……”

肖未然从未骑过马,此番已是吓得大汗淋漓,脑海中一片空白,两手只顾紧紧攥着马缰绳。

正不知如何是好,看到燕抚旌不知何时正站在不远处看热闹。

肖未然如见救星,也顾不得逃跑被抓包了,急道:“燕抚旌!救命……你家马儿要害我……快救我!”

“无妨,摔不死人。”那燕抚旌淡道。

肖未然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那马儿又是一声嘶鸣,两只前蹄猛地腾空,肖未然一个头晕眼花,手上不自觉松了力。就在要被摔死的紧要关头,忽地后背靠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那马儿仿佛也瞬间被制服般,逐渐平静了下来。

肖未然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大口气,无比安心地靠在了那人身上。“怎么连马都不会骑?”

听出了他话里的轻蔑,再加上他没第一时间救自己,肖未然心里便有些来气,“那又怎么了?反正我会坐轿子!”

“我教你。”燕抚旌说着猛喝一声,一踢马肚,那马儿一个腾跃,顿时向前方疾驰奔腾起来。

“喂!”肖未然只来得及惊呼一声。

耳旁的风呼呼的吹,树木从眼底飞速掠过,肖未然内心的恐惧不知不觉中也被驱散了。他从未像这般肆意策马疾驰过,心里不由得跟着激动起来。

一直跑出去老远,肖未然才记起问,“燕抚旌!你带我去哪?”

燕抚旌不语,又揽着他的腰疾驰了半晌,方勒马道:“到了,下来吧。”

被扶下了马,一抬眼,肖未然竟有些挪不动眼。明明是刚开春的时节,旁的地方还是草木枯黄,这里却是一片青葱。脚下开满了不知名的各色花,蜂蜂蝶蝶缠绕,香气扑鼻;又见远方碧草与彩霞相接,交相辉映,好不美哉!

肖未然俯身试探着拂了拂花,惊起一片五彩的蝴蝶和蜻蜓。

“燕抚旌,我不是在做梦吧……”

还不等燕抚旌答话,肖未然纵身扑在草丛中打起滚来,“燕抚旌,这地方真好!”

“嗯。”

肖未然又爬起身忙着扑蝴蝶,这只还没扑到,却又看上了那只,急得肖未然在草丛中团团转圈,颇像是被人团团挑逗的小狗。

“燕抚旌,我要那只……”肖未然突然压低了声音,指了指燕抚旌手边花朵上的一只淡蓝色彩蝶,“快快快,那只最大最好看,我只要那只……”

燕抚旌动作敏捷,一抬手轻轻一抓便将那只蝴蝶攥在了手心里。

肖未然欣喜不已,双手小心地罩在他那只手上,叮嘱道:“你轻轻的松手,将它放到我手里来,仔细别让它飞走了。”

“放心,飞不走。”燕抚旌说着大大方方地张开了手。

肖未然一看,可不是飞不走么,那蝴蝶早就被他攥得稀巴烂了,可怜连个全尸也没有。

肖未然一下子沮丧了脸,踩他一脚,“你怎么这么坏!我是叫你捉住它,又不是捏死它。”

虽然那燕抚旌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死人样,肖未然却知他是故意气自己,愤愤然地从他掌心把那蝴蝶残尸接了过来。又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挖了个坑埋了。

只是这样一来,肖未然也没了再扑蝶的心情。

肖未然默默为蝴蝶哀悼了半晌,牢牢叮嘱它:冤有头,债有主,阎罗殿下要告状便告那天杀的燕抚旌,切莫扯上无辜的肖未然。

一抬眼,发现燕抚旌不见了踪影,又见天色渐黑,肖未然心里不由得开始惧怕起来,他不会要把自己丢在这里喂野兽吧?

“燕抚旌!”

“喂!燕抚旌……你在哪?!”

着急的寻了半天,听到不远处有动静,拨开草丛一看,原来此处还有一月牙湖,燕抚旌也只是在这饮马而已。

肖未然这才放下心来,蹦蹦跳跳地跑过去,走到他身边时才换上了一脸的气愤,故意推他两把,“你怎么回事?我喊你那么多声你怎么不应?”

燕抚旌看到他过来了,便道:“身上可有出汗?这湖里的水清澈,你可在此处冲个澡。”

肖未然撇撇嘴,“这么冷的天这水肯定很凉,你又想耍我,我才不上你的当呢。”燕抚旌顾自掬了一抔水,往他脸上一泼。

“你!”肖未然正要生气,突然发觉泼在自己身上的水带有一丝温热,便伸手试探了一下,此处的水竟然是热的!难怪这附近的草木如此旺盛。

肖未然喜滋滋的脱了鞋袜下水,同时也留了个心眼,不敢再在燕抚旌面前脱衣,生怕他再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来,便故意跑出了很远去。

“别去水深的地方。”燕抚旌在他背后道。

肖未然只当没听到,选了一处芦苇茂盛的地方,正好遮住了自己的身子。确定此处确实看不到燕抚旌了,肖未然才彻底放心下来,开开心心的洗澡。

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平静的湖面泛着粼粼波光,不时有水鸟飞快地在湖面上飞快掠过,嘴里间或叼着一条小鱼。

肖未然瞧着心里越发的舒畅,也觉得身上舒爽了很多。正在水里美滋滋的泡着,肖未然突然注意到附近有嘶嘶的声响,不由得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在离他最近的一根芦苇枝上,竟盘着一条翠绿的水蛇。那蛇竟有筷子般粗,两寸来长!连芦苇枝都它压弯了!

肖未然吓了一大跳,短促的惊呼了一声。

那水蛇似乎也有所察觉,吐着信子下了水,径自朝他游来。

肖未然打小就怕蛇,此时被这条刚破壳的小小蛇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想喊燕抚旌,但又不敢作声,只得悄悄地往湖深处退去。心里一个劲儿的默默祈祷,希望这条蛇能游远点。

却不想那蛇竟是一路跟着他游来。

肖未然心慌不已,也是慌不择路,不知不觉退到了湖水深处,脚下一滑,整个人跌入了水中。

呛了几口水,肖未然惊慌地捂住了嘴,双腿胡乱在水里扑棱起来。只是这越扑腾身子越重,越是往水里坠去。

肖未然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掉入了一个水洼子里,眼看自己离湖面越来越远,心说,完了完了,这次真的是要死了,虽然自己的死也怪这条水蛇,但主要还是怪那个该死的燕抚旌,都是他让自己下水的……

燕抚旌你在哪儿?快来救救我……

燕抚旌,求你了,你只再救我这一遭行不行……

如此边胡思乱想边扑腾,直到嘴里的气吐尽了,脑袋憋的生疼,肖未然才彻底放弃了挣扎,认命般任由身子往下沉去,只是默默祈祷死亡前的痛苦能再短些……

这时却突然被一股大力拉住了手……

肖未然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漫长而没有尽头,如同他正面临的恐惧一般。梦中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无数面目狰狞的人挥刀拼杀,无数哭泣哀号在耳边嘶吼……

肖未然拼了命的想睁开眼,却是不能……

似有无数刀剑要向自己砍来,肖未然想喊燕抚旌,却又被无数双手捂住了嘴……

正是绝望之际,有一身披坚执锐之人疾驰而来,长枪挥开冤魂厉鬼,一把拉住他的手,将他拽出了这场兵戈扰攘……

肖未然睁开眼时便忘记了梦中的情景,只记得自己仿佛被一条蛇给逼得落了水,又好像被燕抚旌给救了。

“燕抚旌?”肖未然不由得坐起了身,急忙就要寻人。

“我在。”燕抚旌就在一旁,见他要寻自己便握住了他的手。

肖未然这才放下心来。

“都怪你让我下水。”肖未然死死拽着他的手,一想起自己在水中无力挣扎的场景心中便是后怕不已。

“嗯。”

缓了好一会儿,肖未然才逐渐恢复过来。又见自己还抓着燕抚旌的手,便嫌弃的丢开了。

“你在烤什么呀?好香啊。”肖未然吸了吸鼻子,目光不由得在帐篷里搜寻起来。

“鹿肉,将士们猎了一头鹿。要不要吃?”

“要!”肖未然点头如捣蒜。

“自己下床来吃。”

肖未然这才注意到,燕抚旌在大帐里支了个简易的烤架,一整条鹿腿正在上面翻烤着,此时已烤得外焦里嫩,直往下淌油。

肖未然忙披着被子颠儿颠儿的过来,一看到那只肥硕得流油的鹿腿,就忍不住滴答口水。

“快快快,熟了没?我替你尝一尝。”肖未然吸着口水道。燕抚旌便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熟练的从上面割了一块肉,用刀尖插了,递到肖未然嘴边。

肖未然喜滋滋地吹了吹,刚张大了嘴巴,就看到燕抚旌凑过来将自己嘴边的那块肉给叼走了。

肖未然当即攥了拳,咬着牙眯着眼愤恨地盯着他,那仇恨的眼神就像跟他有杀父之仇似的。

燕抚旌嚼了嚼,“熟了。”这才不逗他了,又从上面割下一大块好肉来递给了他。

肖未然折腾了一天,此时早已饥肠辘辘,忙不迭的接了过来,当即狼吞虎咽起来。

“慢些吃,”燕抚旌在一旁道,“仔细别噎着。”

肖未然却当他是想跟自己抢肉吃,便抱着肉转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狼吞虎咽。

燕抚旌边用匕首割着肉边道:“你是怎么落水的?”

肖未然突然觉得有些噎得慌,耳朵也不由得红了,心想,若是被他知道自己被一条小蛇给逼得差点淹死,那他不得笑话自己?

等吃完手里的肉,肖未然咂着手指头看他,故意气愤道:“那个湖里有毒蛇,你还让我下水。你故意想暗害我是不是?”

“毒蛇?”燕抚旌微蹙了眉,“那处地方虽然也有些蛇虫,但大都是无害的,你见到的是什么样的蛇?”

肖未然很是愤愤然,一口咬定道:“我见到的那条蛇肯定是有毒的!它长得花花绿绿的,毒牙特别长,而且它还特别粗特别长,比你的胳膊都粗,也比你的身量还要长!”

“当真?”燕抚旌脸色也跟着严肃起来,“不好!这么大的一条蛇,怕是要成精了。”

“你说对了!”肖未然忙赞许的点点头,“就是一条要成精的大毒蛇!我就是被它赶下水的。”“原来如此。”燕抚旌郑重其事道,“那确实是我的不是,不该引你去那处。”

说着,燕抚旌又往他嘴里塞了块肉。

“本来就是你的不是。”肖未然嚼着肉,口齿不清,“不过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小爷我就大度的不跟你计较了。”

“那劳累你带我们去找找这条成精的大毒蛇。你助我们除了这条蛇,也算是为民除害。”燕抚旌突然凑他眼前道。

“我……我才不去。”肖未然红了脸,忙道:“它一口就能吞了我,我才不要去送死。”

“放心,有我在。”

“这个这个……那个那个……”肖未然吞吞吐吐的,“那条大蛇肯定早就跑了,你们一定找不到的。对,找不到的,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人能找到,没必要再瞎费工夫了。”

燕抚旌用油乎乎的手使劲捏了他脸颊一把。

“你干什么?!”肖未然有些恼,一边擦脸一边瞪他。

“你究竟是如何活到这么大的?”

肖未然心说,你问我,我还想问问你呢!明明在碰上你这个混蛋之前,小爷的小日子过得又美又顺遂,自打跟了你,也不知怎么搞得,这倒霉事就一桩接一桩的,小命都险些交代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把他的病给冲好了,所以阎王爷就要让自己替他折寿了?肖未然越想越胆儿颤,越发觉得他就是个煞星,也生怕有一天被他给克死,便警告他道:“你以后离我远些,我可不想再沾上你的霉气!”

燕抚旌把整条鹿腿都塞他手里,擦着手道:“天色晚了,早些吃完休息。”

等夜深了,肖未然便在燕抚旌身边睡下。

躺了好一会儿,肖未然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事,仔细一想才想起睡前那档子事来。

肖未然自然是不想行那事的,只是这燕抚旌突然这么安分让他颇有些不适应,便红着脸推了推他的胳膊,“燕抚旌,你要睡了吗?”

“嗯。”燕抚旌阖眼淡道:“军营之中,不可行秽乱之事。你今晚暂且克制克制自己。”

“你!你才想那事呢!我一点都不想!”肖未然又羞又气地锤他胸膛一拳,这才背了个身愤愤然地睡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肖未然觉得身上有些凉意,下意识地往身边靠了靠,没碰到人。缩着脖子一看,这才发现燕抚旌已经不在。

肖未然揉着眼看了看四周,又轻唤了两声,没人应,才确定他已不在大帐之中。

这还是肖未然嫁给燕抚旌后第一次醒来没见到他,心里不知怎的稍稍有些失落。

见自己的衣衫在一旁整整齐齐摆着,肖未然便自己穿了走出大帐。

帐外有两个将士在值守。见他出来,其中一人笑眯眯道:“肖公子你醒了,昨晚睡得可好?”

肖未然撅了嘴,“还行……燕抚旌呢?这么一大早跑哪儿去了?”语气里颇有些埋怨。

那将士道:“宫里派了人来说皇上有要事要与燕将军商讨,所以将军天不亮便匆匆进宫去了。”“哦。”肖未然心里失落之余难免多了些气愤,不由得埋怨他走竟也不告诉自己一声,将自己一个人撇在此处,实在是不像话。

“肖公子放心,将军走之前已经吩咐了,说等肖公子醒来,便由我们二人护送公子回府。”那将士似看出了他的不悦,忙补充道。

“对了,我叫赵悦。”那人又笑着用剑鞘一戳旁边另一人,“他叫王离。我们二人都是大将军手下的副将,肖公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们便好。”

肖未然看了看那王离,只见那人右眉间有一刀疤,外加之有一副冷峻严肃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怵他。

倒是这赵悦面目和善,能言快语,又是天生一副笑模样,相较之下肖未然不由得更想亲近他。

“哦哦,那你们送我回去吧。”肖未然挠头,冲那赵悦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烤鹿肉还有吗?我想捎点走。”“肖公子放心,昨日大将军见肖公子爱吃,便吩咐我们给公子留下一些。肖公子自可以带走。”

肖未然这才高兴了点。

“对了,肖公子稍等。”赵悦说着挎着剑匆匆跑了出去,不一会儿牵了一匹青乌龙驹来。

那小青驹虽不高大,但两耳尖挺,野气十足,乌青之下更带有些许雪花暗纹,十分漂亮。

肖未然一见到便瞧直了眼。

此前他不会骑马自然也不爱马,只是昨日随着燕抚旌疾驰了一番后,倒爱上了那奔腾疾飞的滋味。

一般高大的马儿肖未然也驾驭不了,这小马驹倒是十分适合他。而且这马儿实在太漂亮了,肖未然一见便爱不释手,忍不住在那马鬃上轻轻抚了又抚。

“这马性情和顺,动作沉稳,也还未认主。是昨日将军亲自给公子挑选的,不知道肖公子喜不喜欢。”那赵悦道。

“给我的?喜欢喜欢!”肖未然一听便喜得嘴角都快咧破了,“快快快,扶本公子上马!”

尽管这马儿比赵悦和王离的马儿都矮,但肖未然坐上面仍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仿佛都高人一等了。

一路上,肖未然都趾高气昂的,昂着下巴用鼻孔看人。尤其是见到一些步行的人时,肖未然看他们的眼神里都多了些无言的鄙视和怜悯:啧,这些人都没有马儿可骑,实在是太可怜了,啧。

这肖未然一路只顾沾沾自喜,一直到了自己家门口才反应过来,哎?这二人竟不是带他回侯府,而是送他回自己家了!

肖未然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赵悦。

赵悦笑道:“是将军吩咐的。将军说肖公子这几日一直住在侯府,也该思念家人了,便让我们二人护送公子回来看看。”肖未然也是被燕抚旌虐待惯了的,轻易就对他感激涕零起来,饱含热泪地想,那燕抚旌就是世上第一大好人!

“行了,你们二人回去吧,我就回家了!”肖未然喜不自胜。

那赵悦却狡黠地眨了眨眼,“将军还吩咐了,需确保肖公子回府后安然无恙。”

肖未然心说我都到自己家门口了,还能出什么事?倒也顾不上管这二人,下了马便提着衣襟大叫着往府里冲,“叔父!我回来了!”

见到家中的杂役奴仆,肖未然也倍感亲切,都激动的上前寒暄。

“张妈妈,我回来了,你们是不是想煞我了?”肖未然抓着张乳母的衣袖撒娇,同时做好了被好好疼惜一番的准备。

这张乳母自打他小便一直在他身旁照顾,在他父亲故去后,还是这张乳母带他来投靠的肖斌,故肖未然对她十分亲近,连宽衣洗漱这些贴身伺候的活儿也只让她来做。却不想那张乳母冷觑了他一眼,拂了袖,还冲他“呸”了一声,这才转身离去。

肖未然目瞪口呆,几日不见,这婆子是想自己想疯了不成?

几个奴仆见了他也是纷纷斜视,唯恐避之不及。

又见到管家匆匆迎了出来,肖未然便喜滋滋的上前,“梁叔,我回来了,我叔父呢?”

那梁管家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悄悄地把他拉远了,语重心长地低声道:“我的小少爷呀,都这时节了,你还回来做什么呢?快逃命去吧,老爷直嚷嚷着要打死你呢!之前少爷你闯了祸,老爷可只是说要打断你的腿,但这次不一样了,老爷说的是要活活打死你!你自个儿掂掂这话里的分量吧!”

“你在说什么呢?叔父疼我还来不及呢,怎会平白无故地打死我?”肖未然觉得莫名其妙,这府里的人十有八九是想自己想疯了。

正说着,看到肖斌步履匆匆地跑了出来。“叔父,我回来了。”肖未然欢欢喜喜的就要迎上去。

不想那肖斌黑着脸一言不发,躬身脱了一只鞋子,便冲他兜脸丢来。

肖未然一懵,下意识的一蹲,这才好歹躲了过去。

“叔父,你做什么呀?”肖未然大惑不解。

“做什么?我今天就要打死你这个孽畜!”肖斌见没丢中,便脱了另一只鞋子抓在手里,赤着脚就要逮他。

“叔父,你干嘛?”肖未然只好抱着头到处乱躲。

“我们肖家生不出你这样的混账来!别以为你父亲不在了,就没人能打死你了。今日,我便替他打死你!”肖斌边追他边气喘吁吁地说。

肖未然心里委屈不已,在侯府他就一直被那燕抚旌欺负,本想回了家诉诉苦,好得些怜爱。怎得连府里人也都转了性,合着伙儿的来欺负他?

“叔父,我做错什么了?好端端的你为何要打死我啊?”肖未然边乱躲边委屈道。

“你还有脸问我?!你自己说说你做下了什么好事?!都做出那般事来了,不打死你还留着做什么呢?还是趁着今日天气好,尽早打死了罢!”

肖未然听他这般说,委屈地泪都要落下来,索性也不躲了,直挺挺地站他面前,“那你打!你打!反正我是你养大的,你若不心疼就打死吧!”

肖斌见他不躲了,抓着鞋还真下不去手,顿了半晌,只好指着躲得远远地奴仆们道:“你们都别拦着,我今日就是要打死他!谁也别过来拦着。”

众人见他气势足,还真没人敢上前拦。

肖斌颇觉尴尬,咳了咳嗓子,只好继续疯狂暗示,“都别过来拦我!拦也是拦不住我的!”

还是没人上前。

肖斌不由得愤愤然,好一群没良心的东西,然儿离家这么久,你们不想他也就罢了,还这么乐得见他挨打么?

眼见再不打面子上实在挂不住了,肖斌这才无奈地打算轻轻拍他两下意思意思,却见到赵悦和王离二人挡在了他面前。

肖斌赶忙顺坡下驴,俯身穿上鞋子。又理了理衣衫和胡须,方瞪肖未然一眼道:“今日有外人在,便先不跟你计较了,等改日再好好收拾你。”

肖未然却上了脾气,拨开赵悦和王离道:“你要打死便打死吧!只是你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呀?”

肖斌皱眉,“你做了什么你自个儿心里清楚,别让我当着外人的面说,还知不知羞?”

肖未然气的直撅嘴,“我还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你们现在便把话给我说清楚!你都这样当众打我了,我还有什么比这更丢人的?”“你……你……你非要我把话讲透?好,你说,你是不是趁燕抚旌病重,趁机爬上了他的床,玷污了人家的清白?”肖斌说着羞得脸都抬不起来了,气的一个劲儿地直拍手,“当初两家明明讲好是假成婚的,人家平凉侯府那么有诚意,还说要认你当干儿……你怎么能做出这么下贱的事来呢?你让叔父的老脸往哪里搁哟!若传出去,咱肖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燕抚旌那般人人敬仰的人物,你玷污谁不好,怎的非得去玷污他?”

“什……什么?!”肖未然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气得直跳脚,“我的叔父啊,你听谁跟你胡说的?!”

“你还不承认?人家老侯爷都给我来信了!信里是狠狠地把我数落了一通啊,直说我教侄无方,还说咱肖家不知廉耻,言而无信,趁人之危,毁人清白……唉唉,老侯爷那般自重的人,在信里可是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你叫我日后还有什么面目再见人家啊……”

肖未然这才知晓,那平凉侯府不仅不认自己做下的事,反而还瞒着自己倒打一耙,把脏水全泼自己身上了。

肖未然又急又气,“叔父,你别听他们胡说。燕家人说的话,没一句可信的,孩儿就是被他们给诓了,你可得给孩儿做主啊!”

肖斌还是直瞪眼,“人家老侯爷还能说假话污蔑你不成?若不是你心里有愧,那日归宁你为何不回来?燕抚旌自己只身来的,人家也说了,说你是做下了这些事没脸回来。好在那燕抚旌大度,说既然清白已经丢在你身上了,再多计较也无益,事到如今,只得与你假戏真做了。”

肖未然百口莫辩,“叔父,你怎的信他们,不信我?明明是孩儿被他们欺负了,他们还污蔑我,他们就是一家子骗子……”

肖斌正是深知自己这侄儿的脾气秉性,才信了燕抚旌的鬼话。他这个好侄儿打小说话做事便没谱,说的话里十分顶多只能信三分。又外加之平凉侯府在百姓心中是那般有威望,是以肖斌便全信了平凉侯府的话,并深信不疑。

就连那日燕抚旌来归宁时,肖斌也是百般低声下气地给人赔不是,从未想过,就凭自己侄儿那小身板怎么能欺负得了堂堂平凉侯?

肖未然快急哭了,便指着赵悦和王离二人道:“你们两个来说!”

赵悦本以为只是送人回家,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么一出热闹。心想,难怪大将军爱欺负这肖公子,看他这般好玩,只怕是个人见了都忍不住想欺负欺负。

赵悦便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大将军与肖公子床笫之间的事,我自是不知。不过……大将军的为人相信肖老爷也知晓,我家大将军端方正直,不近美色。若说是他欺负了肖公子,我是万万不肯信的。只怕是肖公子被我家大将军的魅力所折服,想霸占大将军,便趁他无力反抗之际,将他给玷污了。”

“你!”

王离也从这三言两语中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是这肖未然遭了算计。只是王离暗中还是有些许惊讶,没想到燕抚旌竟也能做出欺男霸男的事来,这实在不像他往日的行事作风,只怕这当中还另有隐情,因此这事他不宜插手。

思量明白了,王离便也沉默不语。

“你们!”看着这一院子的人,肖未然心酸不已,以往自己说假话时倒也还有一两个人信他,怎的今日自己说的句句是真,反而没一个人肯信他了呢?

果然那燕抚旌就是天下第一号大混蛋!大骗子!他将所有的人都给欺骗了!这世上只有自己看清了他卑劣的本性!肖未然陡然间生出了一股举世糊涂而我独明白的惆怅。

“还不给我过来!”肖斌一把扯着肖未然的耳朵进了屋。

“哎哟!叔父你轻点……”肖未然疼得龇牙咧嘴的叫。

屏退了仆人,肖斌方叹着气对他道:“既然这事你已做下了,你待如何解决?”

“叔父,真的不是我欺负他……”“你再不认?!”肖斌瞪眼唬他,“都多少人站出来指认你了?难道非得全天下的人站出来指认你你才认?再说了,叔父平常是如何教导你的?男子汉大丈夫要敢做敢当!既然你有脸做,就要有胆儿认!”

“我……”

“行了。”肖斌打断他,沉吟了一番道:“此事还不算太糟。好歹是你欺负他,不是叫他欺负了。”

“啊?难道我欺负他比他欺负我要好?”肖未然挠着头有些弄不明白。

“这是自然。”肖斌抚须,松了口气道,“现在总算是他们家丢清白,不是咱家丢清白。”

“就……两个人在床上……他也亲我,我也摸他……我俩的清白一块丢的,好像也没什么分别……”肖未然撅着嘴嘟嘟囔囔的。

“你懂什么?!”肖斌一瞪眼,“你忘了街头那卖花姑娘的事了?她被孙屠夫毁了清白,挨了多少数落,最终硬是羞得自己上了吊!多可怜的姑娘……那该挨千刀的孙屠夫却一点事也没有,反而到处吹嘘自己得了便宜。你今日这事也是一样的道理,若说受欺负的真是你,那没二话,你早被乡里乡亲的按着沉塘了。”

肖未然吓得一哆嗦,闹不明白在这种事上怎得恶人占便宜,反而挨欺负的有性命之忧。

也未曾想到这事竟会严重到丢性命,肖未然抓耳挠腮地一盘算,好像还是赶紧担了这恶人的名才保险,忙点点头,“那……就是我欺负了燕抚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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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时间是一个神奇的存在。时空轮回,流动,不同时空的人的命运因此巧妙的连接起来。光线达到地面,需要的时间较短,但是它所穿透的距离遥远,漫长而深邃,有那么一座城一样的学院,透过时间与空间,交汇在光线深处,忆晷魔法学院。女主夜戈被迫拉入另一个时空,解除玄王朝的灭亡诅咒,完成与月神的“感情”羁绊,然而完成任务之后她进入了更大的圈套,忆晷魔法学院,一个多个种族与灵力并存的学院,开启了更为未知的旅途。要问男主是谁……猜吧,读者们,美男众多……美女众多。血与恨的逃亡,身世之谜,魔法世族的百年纠纷。一切看起是偶然发生,其实是必然的结果。
13.8万字2年前
幼儿园恶魔教师的穿越法则 连载中
幼儿园恶魔教师的穿越法则
南脩何
简介:幼儿园女老师,绝对是惩治熊孩子的一把手。穿越回古代,本以为可以靠自己闯出一片天地。结果,原主居然是个已婚妇女!还有一个儿子!
0.2万字2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