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婆婆

前有一个地主，在很远很远的农村有一大片地，每年他都要到乡下收租子。那片土地离他的家实在太远，要走一整天路才能到。

这一年晚秋，地主又该下乡收租了。天还没有亮他就起床，向他的土地走去。

“多么美丽的景色呀！”地主走到一个村子里，看到一些小野花开到用土堆成的矮墙上，大部分是黄色的，还有红色的、蓝色的，在风中摇摇摆摆，好像在唱一首秋天的歌。“我真想多看一会儿！”

他走过一个村子又一个村子，快要到冬天，天气变得寒冷起来，路上的行人很少。在穿越一片竹林的时候，因为贪看美丽的景色，不小心一脚踩进泉水里，鞋子湿得透透的，他的脚冷极了。

地主越走越慢，天都快黑了，还没有走到。更糟的是：他已经迷路，认不出自己到了哪里。

“我该怎么办呢？”地主想，“假如有一个旅馆就好了。”

但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里会有什么旅馆呢？天越来越黑，地主又着急又害怕，简直快要哭出来。突然间，他发现前面有一座小茅屋，里面微微地透出一些灯光。

“这太好了。”地主加快了脚步，走到那座茅屋前，轻轻地叩门。

“这么晚了，是谁在敲门呀？”不一会儿，便有一个老婆婆端着蜡烛开了门。

“婆婆您好，我是远方来的客人，我要到前面的村子去。”地主做起了自我介绍，“可是现在天黑了，看不清楚路，会摔跤的。我想在您家住一晚上，明天早上再走，行吗？”

因为害怕老婆婆不肯收留他，地主还加上了一句：“我会付给您房钱的。”

没想到老婆婆亲切地说：“这位客人，你太客气了，俗话说得好：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只要你不嫌我们家的房子差，就尽管来住吧！”

说着，老婆婆把他领到了茅屋里，给他捧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喝完这杯茶，地主感到暖和多了。老婆婆又端上来很多吃的请他吃，还说：“没什么好吃的东西，你就将就吃些吧！”

“这太丰盛了，”地主说，“今天晚上我还以为要饿肚子的，结果遇见了您，给我这么多好酒好菜。”

地主感谢完老婆婆，就开始大吃大喝起来，因为他实在太饿了。吃了一阵子，地主想起来问老婆婆的姓名，因为他想要报答老婆婆。

“老婆子我姓汤，”婆婆说，“不要看我家现在好像很穷，其实在我年轻的时候，是很有钱的，家里经常有很多客人。后来，家里没钱了，来的人就越来越少了。这世界上的人，都喜欢到热闹的有钱人家里去，谁会喜欢到贫穷的人家里来呢？穷人家总是显得冷冷清清的。但我还是乐意招待客人，谁让我天生有一副热心肠！”

地主听了，很同情老婆婆，禁不住问道：“婆婆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老婆婆说：“我有两个女儿，她们一个很会织布，每天吱吱呀呀织个不停；另一个很会丈量布匹，由她把布卖给镇上的人，有了她们俩，家中的生活就不用担心了。”说着，就把两个女儿喊了出来跟客人见面。

地主一看，这两个女孩儿都长得很漂亮，好像两朵牡丹花一样。不过他是个很老实的人，不太好意思盯着美丽的姑娘看，便低下了头。老婆婆说：“让她们二位侍候你吃饭吧！”

“那怎么好意思呢？”地主连忙摆手。

“没有关系，婆婆我是个热心人。”老婆婆说，“如果不嫌弃，看她们当中哪一位更让你喜欢，就可以跟她结婚。”

“不行不行，”地主说，“您的女儿美得像仙女一样，我哪里配得上呢？再说，我已经结过婚了。”

老婆婆叹息道：“那太遗憾了，看得出你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人，我很喜欢你，愿意让我的女儿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既然你已经结婚，就没什么办法了。你在这里好好地住一夜，养足精神，明天一早上路吧！”说着，老婆婆站了起来，唱起一首歌：

热心肠，热心肠，

婆婆我天生便姓汤，

半夜给您烧热水，

冬天令您暖洋洋。

冷心肠，冷心肠，

满天满地秋风凉，

要是没有汤婆婆，

寒风能把人冻僵。

汤婆婆的歌声很好听，地主仔细地听着，还忍不住打起拍子来。这时，她的两个女儿也开始歌唱，一个唱道：

吱吱呀呀，吱吱呀呀，

我们每天织啊织。

竹窗下，茅屋中，

勤劳的双手织不停。

织女织成云彩，

装饰天边晚霞，

孟母剪断布匹，

教育孩子听话。

呀！怎么少得了它？

另一个唱道：

不多不少，不长不短，

我量的尺寸正合适。

公平合理，公平合理，

不失毫厘立规矩。

倘若没有我呀，

巧手的裁缝怎么办？

倘若没有我呀，

能干的工匠怎么办？

地主虽然不完全明白她们所唱的歌的含义，却还是很欣赏她们美妙的歌声和动人的歌喉。汤婆婆和她的两个女儿边唱边跳，小小的茅屋充满了欢乐。

她们唱啊跳啊，一直到很晚。后来，走了一天路的地主感到非常疲倦，实在支撑不住，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阳光透过茅屋的窗户晒到地主的脸上，才把他唤醒。他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发现小小的茅屋中只有他一个人。“我这是在哪里呢？”地主费力地想啊想，终于想起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茅屋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件家具，落满厚厚的灰尘，看上去很久没有人居住了；昨晚丰盛的宴席也不见了踪影。老婆婆呢？她的两个女儿呢？

地主绕着屋子找了又找，但并没有找到汤婆婆和她的两个女儿，只在茅屋的一个角落，发现了一个热水壶、一架织布机和一把直尺。

出自／〔明〕碧山卧樵《幽怪诗谭·寄寓觏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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