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五月份的上海，还没有入夏，天气就已经热的不行。

方兰开着窗户，外面吹进来的风有一丝凉意，窗帘吹得摇摇摆摆，却不能令她烦躁的心情安静下来。

那厮方母刚从外头回来，放下手中的菜篮子，告诉她过两天她爸爸就从香港回来了。

方兰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转身下去床头柜里翻出来来上海之前和爸爸的合照，对方母说，“爸爸回来的时候我去火车站接他吧。”

方母整理着手里的东西，朝她卧室的方向应了一句，“行。正好啊，他来信说这次要带个人回来。”

“什么人？”

“听说是他香港那边的生意伙伴。”

“哦。”

去车站接人的那天天气倒是凉快，在车站等了没多久便看到父亲下了车，后面跟了个人提着行李，方兰和母亲上前寒暄几句，打到车帮父亲将行李放到后座，一路上父亲率先开了口，说“这是你孙叔叔的儿子，比你大不了几岁，这次跟着爸爸回上海一块儿谈业务的。”

方兰礼貌性地朝着对方点了点头，等回到家，她才从房间里偷听到父亲有意为她安排婚事。

方兰不怎么和孙清远说话，偶尔在父亲的聚会上碰面会聊上几句。宴会结束，方兰从嘈杂拥挤的大堂里一路搀着父亲出来，迎面便碰上了李锦荣。

方母牵过方父的手臂，将方兰和孙清远挤在一起走着。

李锦荣上前去，看到方兰脸颊微红，许是饮酒了的缘故，他将上衣口袋中的手帕掏出，塞进了方兰的手中，问道，“怎么了，这么晚了，还没回家？”

方兰回过头，指了指身后灯火通明的酒店大堂，说，“陪我父亲，参加宴会。”

李锦荣上前一步，关切的话说出口，“别喝那些酒，你酒量不怎么好，况且对身体也不好。”

方兰刚想接话。孙清远从她手中接过她刚刚擦完嘴的帕子，准备还给李锦荣。

“这是谁？”

方兰看着远处，说，“我父亲的生意伙伴。”

李锦荣迟迟不去接那方手帕，孙清远的手僵持在半空许久，然后悻悻地收回，被方兰接了过去。

这时，不远处爸妈已经在催他们快一些。方兰只好和李锦荣道别，然后走向车子。

李锦荣回过头来，想叫住方兰，结果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三日后，方兰又随从父亲来到这个酒店。

酒店大厅里熙熙攘攘的挤了一群人，全都是她父亲邀请来的生意人，多半她都不认识。但她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些人并非父亲都认识，他只不过是找了一些人来充场子罢了。其实目的她也清楚，是为了让她和孙清远有见面的机会。毕竟除此之外，他们几乎不可能见面。

可是场面话还是要说，方兰本就不喜欢这些名利场上尔虞我诈的聚会，她一向讨厌这些阿谀奉承的场面，人人虚情假意互相吹捧，其实不过是各自为营罢了。

方兰穿了一件米白色的旗袍装，头发束起，妆容也只是稍加装点，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她不认识那些人，也不想一直和孙清远讲话，宴会开始没多久就独自走开去了摆放着糖果饮料的区域，然后随意地看一看壁画的装饰，好打发这些无聊的时光。

她被不远处走过的人手中夹着的香烟的气味呛得咳嗽，孙清远注意到这边，然后快速地走到她的身边，给了她手帕，方兰接过，说，“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孙清远僵硬地笑了笑，看了眼身后热闹的场面，对方兰说，“你是不是不喜欢这种聚会？”

方兰掩着口鼻点了点头，听孙清远说，“我也不喜欢。”

孙清远接过她的帕子，同她交代，说，“我父亲和你父亲他们已经商量好，给我们定下了婚事，两家已经办了订婚仪式。说等过段时间我们回香港再办正式的婚礼。”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孙清远有些惊讶，又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但说出去的话已经不可能收回，“这事…这件事伯父伯母没有同你说起过吗？”

方兰摇了摇头，目光移向远处忙着招待客人的父母，顿时心凉下去了半截。

她接过服务员手中的酒，招呼孙清远让他过去和她爸妈一块儿聚会。

宴会结束天色已晚，方兰连着喝了几杯以后已经有些醉。她的酒量又向来不好，因为酒劲上来一张脸也变得通红。

方母往那边瞟了一眼，叫孙清远抽开身送方兰上去休息。

……

人员都聚集在大厅，电梯那处人不多。李锦荣锁了车门进去大厅后便开始找方兰的身影。半小时前，林瑾拨来电话，说在桐花酒店里见到了方兰。李锦荣听后便迅速驾车赶去。

李锦荣的目光定格在方兰身上时，她正由孙清远揽着，等电梯下降。

他跑过去和他们乘了同一趟电梯，电梯门关后，便从孙清远那里抢过方兰，脸黑得不对劲。

孙清远想起来那天曾经见过李锦荣。

李锦荣抱着方兰瘫软的身体，冷着声音质问孙清远，“你是谁？”

孙清远看着二人的接触，自然也是心中不爽，脱口道，“请你放开我未婚妻。”

李锦荣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冷笑着问道，“你说什么？”

“我们两家已经订了婚事，再过一段时间，等这边的事处理妥当，我们便回到香港去举办婚礼。”

孙清远的身上，带着固有的公子哥的清冷感，凭借着两家的合作关系和自己非同一般的身份，向来自恃清高，这个时候，是万万不可能向李锦荣妥协的。

李锦荣蹙着剑眉，警告道，“她是一个人，不是你们的商业工具。”

孙清远不甘示弱，嗤笑着说，“你连商业筹码都没有，要不然她怎么能被我这边的商业利用。”

孙清远上手想要接过方兰，李锦荣凝视着他，便伸出手在他的脖子上砍了一掌，随即孙清远便晕了过去。

李锦荣随意按了其中一层，出了电梯，去找人开了两个房间，将孙清远扔到了其中一间屋子里，然后扶着方兰去了另一间。

方兰身上不仅有酒气的味道，还有被大厅的乌烟瘴气熏上去的烟草味。李锦荣去浴室里放了水，然后又折回来带她去沐浴。

热气蒸的方兰清醒了一些，她打了一个机灵，恐惧地睁开眼，然后看到是李锦荣，才把心落回肚子里。李锦荣上前安慰她，“没事。”

方兰回想着刚才发生不久的事情，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怎么带我来这里？”

“我来这找你，正好看到你喝醉了就把你带上来休息。”他长呼一口气，问，“舒服一些没有？”

方兰还在回想刚才的事，迷迷糊糊间她仿佛听到母亲叫孙清远送她的声音，便脱口而出问道，“孙清远呢？”

“别提他。”他冷着声音问，“你什么时候跟他定下来的婚事？”

“我没有…那都是他们定的，我也是刚知道。”

方兰明白，她的父母这样擅作主张为她做主，甚至如果不是孙清远告诉她，她都懵然不知。最大的原因不过是利用她作为两家联姻的手段罢了。想到这里，方兰有些心凉。连带着身体也打了一个冷颤。

李锦荣很快捕捉到她的反应，询问，“怎么了？”

方兰抖了抖嘴唇，眼里闪着泪光，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李锦荣上前去摸了摸她软软的头发，“有我在，没事的。”

“兰兰，如果我说现在我想到办法有机会带你走，你会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方兰坚定地点了点头，理性地考虑了一番，还是说，“你刚才来的时候，也看到了门口那些保安，很多都是我父亲安排的人，他们见过我，也知道我和孙清远的关系，我们这样肯定走不了的。”

李锦荣想了一会儿，说，“可以的。”他把方兰捞出水擦干身体，同她说，“我想到一个法子。你看，兰兰，你进去的时候是和你父亲他们一起走的，那些人肯定对你的装束有印象，所以你不要穿之前的衣服。”李锦荣指了指自己刚刚进门以后堆在沙发上的黑色大衣，说，“你穿着我的这件大衣，然后把头发藏进帽子里。装成和我一起的男人出门就行了。”

方兰来不及想太多，把里面的衣服穿好，然后刻意将脸抹黑了一些，还像模像样地画了几根小胡子，随后便将李锦荣的大衣穿在了外面，跟李锦荣下了电梯。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强忍着内心的不安，但表面上仍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所幸逃过了保安的怀疑，和李锦荣一块儿出了门。

李锦荣迅速上车发动，带着她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像是害怕失去她。李锦荣连公寓都没回，直接带着方兰去火车站买了到北京的车票，连夜去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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