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许宣：身体还未好，便要这般闹腾，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来逛，何必非要在这时候出来？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断桥西湖边，有一处桃花林奇景，桃花树下，流水溪畔，飘落的桃花，逐水而流，碧浅深红，桃花染香衣袖，花间醉，寒烟翠，更进一杯酒，有一种众人皆醒我独醉的奇妙美丽。

桃花灼灼，妖娆伤眼，美丽生姿。

春天来了，三月桃花也开了，这就是白夭夭挚爱的，期盼已久的灼灼桃花。

白夭夭.晚了，桃花就谢了，任何东西都有要有时间的限制，把握好火候，过头了，也就没了。

白夭夭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

这片桃花林是许宣亲手种下的，不知不觉间，他们两个在一起已经有那么久的时间了。年复一年，许宣说，待桃花盛开之时，必定会许她一个盛大的婚礼。

现在桃花开了。

可是她却等不到了。

听到白夭夭这么说，许宣无奈失笑，撩起她的一抹碎发，英俊的脸庞上带着宠溺的笑容。从后面抱住她。

许宣：喜欢吗？

白夭夭轻轻点头， 满林的桃花，妖冶生姿，摇曳飘拂，花开艳极，美得动魄心惊。

然而刚想说话，白夭夭便剧烈咳嗽起来，咳了两声，鲜血从她的嘴边溢出。

许宣：夭夭！

许宣大为失色，立即抱住她，替她诊脉。

许宣：你怎么了？

小青不在她身边，她为她施的妖法失效了。

许宣医术极为高超，只一下便可看出端倪。

白夭夭抹了抹嘴角的鲜血，推开许宣。

许宣：你……你的身体，为何，为何会空虚至此？夭夭，难道你的伤势还未痊愈？

闻言，白夭夭露出浅显的笑容。

白夭夭.不过两三日，怎么会痊愈？

许宣：即便是内力受损，你的身体也不会虚弱至此，究竟发生何事了？

许宣万分焦急地拉着她。

他觉得白夭夭随时随刻都可能要离开他。

白夭夭想要再笑一下，但是身体却急剧衰弱，猛地一咳，喷涌出不少鲜血，又牵扯到了心口处的伤，血色蔓延开了，染红了她的白衣。

哇的一声

喉咙间又是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来，衣领已经被血色浸满。

许宣：夭夭！

白夭夭.许宣，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其实快死了。

许宣：你说什么？

许宣的身躯猛地一愣，他大概以为自己幻听了。整整三分钟之内，他几乎都是怔在那里的。

他张了张嘴，猛地伸出手，按住白夭夭的双肩，虽然迅疾，但碰着她的动作确实很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许宣：你再说一遍！

白夭夭.为什么要再说一遍，我刚才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面对许宣的震惊悲伤，白夭夭的语气相当淡定，心里却犹如针扎般痛苦，没有人知道，她的心已经痛到麻木，快要窒息了。

白夭夭.许宣，我快要死了。你不是问我，为何我的身体如此虚弱吗？我已身中剧毒，夜毒藤的针刺已经扎入了我的心脉，纵然你用银针护我身体，也不过徒劳无功。

许宣感觉到有一股凌迟的痛苦向他袭来，双眸瞬间变得通红。

看着白夭夭，心如刀割。

许宣：是那天，你为了救我？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许宣痛苦地抱住了脑袋，一副快哭了的表情。他浑身冰冷，明明是在春天了，此刻他却在冒冷汗。

白夭夭.早点告诉你，也没有用啊……

白夭夭痴痴地看着他，伸手抚摸住他的脸，许宣比她高，她要仰着脑袋，才能看清楚他的眉眼。

白夭夭.对不起……

许宣：为什么说对不起，你的身体并非无药可救，夜毒藤的剧毒虽然偏僻，但是并不是无药可解，我会翻阅所有的经书和医书，我会帮你，你不要放弃好不好？

他低沉的嗓音，虽然很重很阴沉，却没有很凶的感觉，面对白夭夭，他从来凶不起来。

白夭夭神情恍惚地看着他，忽然咧开嘴笑了，她笑得肆虐，乌黑柔顺的青丝随着她的笑容，显得凌乱起来，在风中飘逸，配上她嘴角的鲜血，以及苍白的吓人脸蛋，混合出一种妖冶，摄人心魂的美丽。

白夭夭.放弃？你别傻了，你觉得翻阅医书能治好我吗？许宣，你清醒一些好不好，我已经毒入骨髓了，任何药物对我都毫无用处，何必拿来浪费呢？不要强求了，生死在命，无愧于心就好。

许宣：我就是要强求！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试一试！白夭夭，你不会死的，我绝不会让你死的！

许宣的眸中沾染了一抹嗜血的光。

他真的好怕，好怕白夭夭就会这样离开他。

白夭夭.许宣，你是大夫，是最好的大夫，我的身体如何，你现在不是最能看出来的吗？还不肯相信？我体内的毒素，解不了的。

白夭夭无奈的笑了笑，她的笑容依旧很美，只是眉眼间透出一股苦涩和伤心。

许宣看向她，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时间仿佛被定格住了一般。

许宣：夭夭，别放弃，真的不要放弃，我陪你一起度过这个难关。我不是说了，等到三月桃花盛开，我便娶你为妻，现在春天已经来了，这是你最爱的桃花啊，我还要每年为你种下一棵桃树，每年为你雕刻下一个陶偶，这些你都忘记了？不要放弃好不好？

他的目光都在颤抖着，从未这么不安过。

白夭夭.我还有希望吗？

许宣：当然有！毒素只要排出体内便不会有事，你看你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只要护住你的心脉，毒素就不会蔓延，你就不会死。

许宣情绪激动地说。

白夭夭只是苦涩地笑着，她能够活到现在，真不是因为互助心脉没让毒素蔓延，而是因为聚魂灯暂时稳住了她的心魄，才让她不至于立即去死。一旦聚魂灯熄灭，她下一刻就能灰飞烟灭。

只不过这些，她都不想告诉许宣，不想让他担心。

坚强就像一张面具，戴的久了，人就真的坚强了。

白夭夭从小便是这样一个人坚强过来的，不管练武有多么苦，不管修仙有多么累，她都一个人默默熬了过来，一个人默默地忍受着。

深爱着许宣，她从未后悔过。直到遇到了许宣，她才真正体味到什么叫做烟火人生。

白夭夭很幸运，能够在许宣宽厚的尾翼下活得如此潇洒自在。虽然只是简短的一段时日，也足够她用剩下的几天铭记一辈子了。

许宣面色僵硬，心中痛苦不堪言。

白夭夭失神地看着他，趁着他因为心痛而发怔的片刻——

＂噗嗤！＂

一把桃木剑，插入了许宣的心口处。

许宣顿时唇色变得惨白，眉头锁在一处，依然满是深情地看着白夭夭。

许宣：你……

白夭夭心痛如绞地看着他，终究是控制不住，一滴泪啪嗒落下，染湿了她的衣领，虽然她的衣领上早已被鲜血浸满。

白夭夭.对不起，我选择了这么自私的做法。

许宣看着她，眼神复杂万千，还有疼惜和无悔。

许宣：你是想……我陪着你一起死吗？是我无能，我救不了你。你要死，我陪你。生也好，死也好，黄泉路上，不会让你孤单的。

许宣：夭夭，别哭……

叫她别哭，他自己的眼角处也滑下一滴心痛的泪。

晶莹的泪珠顺着他的鼻尖滴落，几乎要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只能将眼睛睁得大大的，这样才能看清楚白夭夭。

白夭夭摇摇头，心如刀割。

白夭夭.不，你不会死的，桃木剑不会让你有任何的损伤。即使现在这个伤口，也马上就会痊愈恢复如初。只是桃木剑的灵力，会消除你我之间的记忆，让你再也不记得我。

许宣方才不觉得心口处疼，听到她这样说，他忽然间感到心尖里面传来一股撕心裂肺地疼痛。

许宣：不，不要，别这么狠心，夭夭……

他慌忙地摇着头，比起死，他更加害怕会失去她，更害怕的，是他会永远忘记她。

白夭夭.对不起，对不起。许宣，我真的希望你能一辈子平平安安的，所以我做了这样一个决定，我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选择让你忘记我。只要你忘了我，一切的苦难就将不复存在，你的生活不会再起任何波澜，不会因为我，再有什么了……

白夭夭泪眼朦胧，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着，红透的眼眶，让人心疼。

心里泛起了惨痛的苦楚。

桃木剑从他的身体里抽出，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痕，鲜血滴落在地上，沾染着红色在落花瓣上，显得触目惊心。

许宣无力支撑，轰然到底，白夭夭慌张地扔了剑，跪在地上抱住他，双手止不住地在颤抖着。

酸涩的眼泪，滴落在她的手指上，很快就顺着指缝渗出。

血泪模糊

白夭夭.对不起许宣，我要你忘了我，你会原谅我吗？

许宣：永远不要，和我说对不起，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但我不会忘了你，我不会……

许宣终于支撑不住，阖上眼睛，晕了过去。

白夭夭越哭越凶，眼泪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她低声暗骂了自己一句。

白夭夭.没出息！

许宣又不会死，她在哭什么？

自己病入膏肓，即将临入黄泉，她都没有为自己这么哭过。这样想想，还真是有些悲哀。

许宣是她的命啊，他无意遇见她，执意走进去，改写了她寂寞的人生，用平静的心情来舒展她的不安，用热忱的爱意捂暖她寒冷冰凉的心。

为了他，一切甘之若饴。

她知道命中注定，自己会有这样一场情劫，可她还是选择直入面对。这个世界上，总会有这样飞蛾扑火，义无反顾的深沉爱意。

白夭夭对许宣当得如此，焉不知，许宣对白夭夭何尝不是如此呢？

她该知道如果不让许宣忘了呀，他会面对什么样的痛苦。

爱的人死了，是怎样的痛苦可言？

还不如让他彻底忘了有关她的所有一切。做回那个意气风发，骄傲自矜的药师宫宫上，不也是很好吗？最好，再找一个心爱的女子，在一起。

她怎么忍心让她最爱的人受如此的痛苦？

罢罢罢，权当自己从来没活在这世上过。

多想做一对平凡的夫妻，一生一世和自己心爱的人执手白头，看夕阳晚照，听潮起潮落。

就这样活到白发苍苍，再一起慢慢老去，慢慢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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