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我生君已老

男孩终究是被逐出了家门，族谱上也再不会有他的名字。

也许上天是对的吧，他就是一个天煞孤星，克父克母的罪人。

活该孤独终老！

注定一个人流浪！

老人语气低沉，声音喑哑，蜷缩在角落里的女孩也听的动容，渐渐放松了警惕，跟着老人一块黯然神伤。

仿佛自己就是老人故事中的那个悲惨的孩童。

男孩在一片谩骂与嘲讽中走出了村庄，他不知道，他该去往何方？他又能去往何方？

就这样，男孩漫无目的的流浪着。

饿了就摘山上的野果子吃，渴了就饮晨间朝露，衣衫褴褛，与日月星辰为伴。

浑浑噩噩过了三年。

这三年来，男孩只呆在山上，从未与山下任何人有过交际，偶尔山上有捕猎人，他也是躲得远远的。

他似乎回到了最原始的人类生活，活得像个野人，因为常年与自然野兽相伴为伍，他已经忘了，他自己也曾是那自以为是的可笑人类。

有时他甚至觉得当一只人类弃如敝履的野兽要比自诩凌驾于万物之上的人类要来的快乐。

就在少年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在山林之中，孤寂度此余生时，那个人的出现，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家的温暖。

她撑一把青翠竹伞，于朦胧烟雨中急急走来。

青色衣裙尾尾荡开，染了些泥汀，却也是分外好看。

近了，女子弯下腰，一股好闻的草药清香，牵挂了少年漫漫余生。

纤纤素手执了伞柄，只微微一侧，就过大半给少年，为少年挡住了三月寒雨。

受了重伤的少年淋了雨，正在发着烧，此刻已有些神智不清，可伞下那双盈盈含笑的双眸，却击中了他的心，再难忘却。

女子救了少年，把少年当成自己亲人一般对待，她不畏他的野性，也不嫌弃他的毛手毛脚，她似三月暖阳，化了少年一身寒霜。

她教他穿衣，教他吃饭，教他像寻常人那样言谈举止，她从不嫌他笨拙，也从不会失了耐心。

又是三年过去，他已找回了从前的自己，可又不是从前的自己，现在的少年，心中没有怨恨与自责，他活泼开朗，心怀感恩。

这一切，都是她给予的。

老人在谈到“她”时，嘴角总是不自觉微微上扬，眼角褶皱起伏，眼中洋溢的温柔，是女孩从未见过的。

少年跟在女子身边八年，早已从那个浑身充满野性的少年，蜕变成满腹医书，手指染香的清雅男子。

而曾经巧笑倩兮的佳人，也过了风华正茂的大好年华，平添了份看破红尘的沉寂淡然。

终是佳人红颜已老，君子相思难付。

少年一生未曾娶妻，女子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女子临终前，男子趴在女子床前，泣不成声。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这是女子临终前，笑着留下的。

男子又怎会不懂？

他知女子一生爱竹之高雅，淡如君子，也只有与竹相伴，她才能少些孤寂。

当年你我亲手所植翠竹，如今已亭亭如盖，唯愿君生无憾，长眠戚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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