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

一夜之间，整个朝堂已经换了天地。

严嵩被罢免抄家，严世蕃不日斩首，严党势力土崩瓦解，就连那些曾经依附于严家势力的贪官污吏，纷纷落马。而徐阶则一跃为首辅，执掌朝政，成为现在嘉靖朝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便是换了一朝首辅，一届阁臣，这天下也就变了。

文华殿

温暖的旭日驱散了一连数日的阴雨，灿烂的阳光洒在宫殿金色的屋檐上，璀璨夺目。徐阶伫立在汉白玉石阶上，看着这轮旭日高升的壮丽景色，捻着胡须微笑。

“徐阁老好兴致啊！”

高拱收起桌上的奏折，抬头看见屋外赏景的徐阶，朗声笑道。

徐阶循声回首，见是高拱，便笑着走进屋内。

“哪里，哪里.......，老朽也就是忙里偷闲罢了。”

两人自然又是一番寒暄。

“对了，你看我，差点忙忘了......."高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拍桌子，懊恼道。"这严嵩今早上了封折子......"高拱一边说着一边从案上一堆折子中翻找出一本暗红色的本子。

徐阶面色无常，只是慢慢收起了笑。接过高拱递来的奏折，仔细翻看。

原来是严嵩乞求陛下恋其年迈，恳请有人侍奉送终。言辞之间，倒是十分凄凉悲惨。

可惜，这封折子到不了陛下眼前。

看完最后一字，徐阶丢下折子，淡淡道，“不必理会。”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算不得过分"。高拱在一旁提醒道。

徐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冰冷道。

"我记得，当初沈炼和杨继盛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侍候。“

相比惨死的沈炼和杨继盛，严嵩如今的境遇算不了什么。想到这，徐阶冷笑一声。

”那就让他沿街乞讨，在世间受尽白眼，继续苟活下去吧。"

这也是他应有的报应。

陆府

陆府内，已经昏迷了四五天，只能靠米汤续命的沈易今日终于醒了。

只见一直在床榻上沉睡着的沈易突然颤了颤眼睫，随即挣扎着抬起眼皮，然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引入眼帘地便是头顶上隐隐约约绣着兰花图样的浅蓝色帷帐。

"嘶......"沈易吃力地从床上起身，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视线也很模糊。

迷蒙中，沈易伸出一只手蒙上了左眼，眼睛紧盯着另一只伸向前方的手。模糊的视线渐渐明晰起来。她低头仔细查看着自己周身，一袭素白的中衣，身上的几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伤处隐隐有些瘙痒，大概是要长出新肉。

“这里是......"

沈易用迷蒙的眼神，四处打量着房间的布局，柜子，书案，花架，字画，她亲手绣的月影翠竹屏风，还有梳妆台上随意地摆放着钗环首饰，以及·几案上摆放着那套她最喜欢的杯盏......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让她顿感头疼欲裂。

她扶着额坐在塌前，低头看见了那双月白色的绣鞋。

"我怎么会在这......"沈易瞅了瞅，一脚踢开绣鞋，赤脚下了地，四处寻找她那双白底黑面的皂靴。凉意从脚底传来，沈易拧起了秀气的柳眉。她走到衣柜前，掀开了柜门，里面都是各色的长衣罗裙。

”什么东西......"沈易嘟哝一句，随意地在衣柜里翻找着，却找不到一件男装。她转身走到另一个柜子里翻找。

几件威武夺目的飞鱼服被一堆绣裙挤在角落里，很是可怜。沈易看到飞鱼服，眼前顿时一亮。她随意扯过一件，走到镜前朝身上比划。微黄的铜镜里，一个披着长发，穿着长裙的女子拿着一袭深蓝的飞鱼服比划。沈易顿时愣在了原地。镜子里的女子也露出迷茫的表情。

手中的飞鱼服根本不是她的，尺寸整整大了一截!

等等.......她怎么会穿着女子的衣裙！

沈易突然想起自己在狱中被赐死的事，等等，她不是应该死了吗？

正在沈易迷蒙自省的时候，"吱呀"一声，门开了，沈易扭头一看，一个丫鬟捧着一盆热水进来了。后者看见她顿时一脸欣喜，随即朝门外高喊道，“夫人醒了!快去告诉大人！”

你妹的夫人！

"夫人你终于醒了！您在找什么...夫人?"丫鬟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要扶沈易上床休息。

“滚！”

沈易冷冷瞥了她一眼，丫鬟吓得立刻缩回了手。

夫人这眼神，像极了自家大人。

这也不怪丫鬟心慌，沈易在南镇抚司这几年，自然多多少少有几分狠厉。

沈易丢下手里的飞鱼服，又焦急的在柜子里翻找衣物。"怎么会没有呢?"

丫鬟看着地上丢得和小山一样的衣服，不敢说一句话。心里暗自乞求陆绎的到来。

沈易眼神有些迷离，莫非...一切都是一场梦？在吏部，在南镇抚司的那些年，是她南柯一梦？

沈易阴沉着脸走到镜子前，她仔细地看着镜中的那张人脸。

镜中的女子，一头墨发如漆，脸色有些苍白，纤细的柳眉下是一双深沉而忧愁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唇色苍白无血色。

”沈-执素。“沈易微微吐出三个字，脸色隐隐发白。

”执素......"

一道清冷的嗓音从门外想起，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喜悦。沈易抬眼望去，看见一袭素衣的陆绎立在门口，凌厉的剑眉下深沉的眼睛好像望不见底，却要将人陷下去，额前的那两缕须发轻轻地扫过他俊秀的脸庞。眉眼如画，身形如鹤，沈易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他。一旁的丫鬟如释重负，施了个礼，退出门外。

“大人?"沈易试探着出声。

陆绎的目光扫过沈易裸露在外，已经冻得微微发红的脚。几步上前，将她拦腰抱起，一步一步稳稳地抱至榻上。陆绎只觉得怀里的人如同纸片一样轻，好像风一吹就散了。

感受到腰间发烫的热度，沈易一下子愣住了，一抹绯色涌上她如玉的两颊，她呆呆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眼角微红。

“大人，我自己会走......"沈易迅速移开了眼，淡淡道。

”你身子刚有起色，还是不宜挪动。"陆绎一边说着一边半跪在塌前，低头轻柔地替她套上鞋袜。手里的小脚莹白柔软，只是冰冷如霜。

沉默在两人之间悄然滋长。沈易颇有些尴尬地撇开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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