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朋友

“我叫岩辰，很高兴认识你，请多关照。”

“岩辰？”岩罗感觉这个名字很是熟悉，可脑子里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到底为什么熟悉，岩罗只感觉眼前的人很让自己感到恶寒。

面前名叫岩辰的男同学热情开朗，温柔可靠，像太阳一般耀眼，温暖人心，让坐在座位上的岩罗无地自容。

岩辰明明带着满满的善意来和自己做朋友，自己心中居然非常恐惧甚至厌恶面前阳光的男孩，岩罗有些自我怀疑，烦躁和愧疚。

但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岩罗根本说不清楚，内心非常矛盾。

在岩罗陷入纠结的时候，岩辰伸出了他的右手，表情有些心疼地说：“朋友，啊不，岩罗，你在这里好像存在感很低，感觉大家都不和你来往，你...没有朋友吗？”

这些看似普通的话，对于岩罗来说就如刀割一般，一句一句在剥削着岩罗的心脏，岩罗慢慢咬紧了牙。

“没关系，我来做你的第一个朋友，我也有我的朋友，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你不会再孤单了。”岩辰语重心长地说，目光很是温柔。

岩罗很想交朋友，但奈何不知道该怎么做，这里岩辰抛出了一个途径，让岩罗很是动摇，但岩罗并不想和岩辰做朋友。

除了想交朋友这一方面原因以外，岩罗从岩辰的口气中听出了你只有和我做朋友，你才能和大家做朋友，不然你就永远被孤立下去吧。

身体微微颤抖，岩罗用尽全力挤出了一个微笑，但这个微笑很假很假。

岩罗缓缓伸出自己的左手，十分谨慎地握住了岩辰的右手，几秒之后，便迅速收了回去。

“你掌心有汗诶，没事啦，别那么紧张啦。”岩辰笑了笑，拍了拍岩罗的肩膀，随后回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和那一群朋友聊起了天。

岩罗看了一眼那群人所在的方向，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有人愿意和自己交朋友了，自己明明应该感到开心才对，可现在他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负面情绪犹如潮水般涌来，逐渐淹没甚至是吞噬了岩罗的内心。他好像还没来得及挣扎。

“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起，同学都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一切又恢复了宁静，也就只有上课时间能短暂让岩罗忘记烦恼。

学校上午的课程全部学完，到了午饭的时间，周围的人都在急匆匆地赶往食堂。只有岩罗不紧不慢，他早已习惯了，因为总会留一个餐桌给他，或是在角落，或是在已经用过的桌椅上。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吃饭，没人愿意靠近他。

但今天，走到食堂后，岩罗扫视一圈，他发现没有一个桌位是空无一人的，这次没人留一个桌位给他。

“这次我要站着吃吗？”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岩罗强忍着情绪，慢慢走向打饭窗口。

周围声音吵闹，岩罗知道没有多少人在乎他的，他们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但总觉得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没有座位可以坐下吃饭，只能选择站着或者蹲着，他有些害怕。

这样的事情他似乎经历了无数次了，每一次都是这样的刻苦铭心。

“你来的太晚了，今天在校吃饭的学生很多，已经没有饭菜了。”窗口里大妈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岩罗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诶？没...没有了吗？”岩罗怔怔地看着打饭大妈，对手视线后却又总往别处瞟，双手抓紧上衣两角。

“没有了，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慢吞吞的呢？老师把你留下来了？还是什么原因？别的孩子吃饭那么积极，你最后一个到，好像每次到吃午饭的时候都是这样。”打饭大妈声音有些大，岩罗身后吃饭的好多同学似乎都听到了，都在看着岩罗。

“对不起......”岩罗低下了头，刘海挡住了他的脸，没人知道他此时是什么表情。

“大妈！”岩罗身后不远处响起了一声喊叫，这声音他既熟悉又恐惧，岩罗不敢回头。

“那桌孩子里面，有一个男孩给你带了饭菜，留了一个座位，你去他们那边吃吧，之前总见你一个人坐一整张桌子。听好了，记住！下次不许再那么晚来了。”窗口阿姨眼睛瞪得有些大，严厉呵斥了岩罗，吓得他愣是不敢动一步：“还站在这干什么？快去啊！”

站在打饭窗口的岩罗肉眼可见的在颤抖，呼吸有些急促。

“你这孩子到底要干什么？”打饭大妈已经很不耐烦了，在窗口挥手招呼着岩罗。

发抖的身体被人按住，岩罗缓过神来，看向身后，那个按着自己的人正是那个新来的男同学岩辰。

“别紧张，这边。”岩辰拍了拍岩罗的肩膀，指着某一桌留着的空位，那想必就是给岩罗的。

岩辰勾着岩罗的后颈，两人慢悠悠朝那餐桌走去。此时的岩罗不敢反抗，任由岩辰拖拽，他害怕拒绝会有不好的下场。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来到那空位，岩罗朝着餐桌上的其他人打了声招呼有些谨慎地坐了下来。而领着岩罗来的岩辰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饭菜快凉了，快吃吧。”坐在岩罗旁边的一位戴眼镜的男同学轻声说道。不过从眼镜男嘴里岩罗听出来的并不是温柔，而是一丝胆怯。

岩罗盯着旁边的眼镜男，想看出些什么，但收获的却只是这位眼镜男的微笑。岩罗不再过问了，他的肚子已经饿了，专心地吃起了饭。

下午的课程很丰富，但对岩罗来说都提不起兴趣，甚至岩罗都没有上这些课程的印象。但现在不一样了。

岩罗的身边有除他以外三位同学。一个是岩辰，另一个是那个看起来有点懦弱的戴眼镜男同学，他的名字叫岩庆钟。还有一个是染着黄色头发看起来有点凶的男同学，叫漠器。

这一个下午，岩罗都和他们待在一块，一开始有些后怕，有些谨慎，但后来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岩罗感到了一丝温暖。

他们人虽然长相都很不合群，但都是性格很好的好人。当然，岩罗到现在还是有些害怕岩辰的。

他们的出现让岩罗本该灰暗的人生增添了一抹色彩。一起交谈，一起玩耍，一个小组，一起实验、上课。岩罗本以为自己会被一直这么孤立下去。但他现在交到了不少朋友。

岩罗很开心，虽然对岩辰的感觉依然没什么改变，岩罗很是困惑，但他很感谢岩辰，也很害怕岩辰。

在和交到的朋友在一块娱乐时，岩辰的到来总是会让岩罗刻意的避开，本能的躲避。每一次都是如此。

阴寒的视线一闪而过，岩罗看着岩辰的脸上依然挂着温暖阳光的笑容，但岩罗能感觉到有些不自然。

一天结束了，岩罗第一次感叹着时间过得如此之快，第一次交到朋友的他感到很亢奋并期待着明天。

回到早上的书店，把借的那本《荆棘》还给了书店老板，笑着表示感谢。

“诶？哈哈，好久没看到你笑过了，今天在学校过得很开心啊。”店老板很惊讶，在他印象里眼前这个孩子一直都很阴沉老实。

简单的交谈了一下自己的喜悦，岩罗便急匆匆的往家赶，他兴致冲冲地跑回了自己的家，笑意已经快掩饰不住，这个样子实在不想被别人看到，尴尬。

站在小屋门口，岩罗手忙脚乱地打开了房门，满心欢喜的神情迎接而来的却是无与伦比的冷清。这天差地别的打击瞬间把岩罗拉回了现实。

岩罗的家里除了自己，空无一人。那些开心、高兴、激动、亢奋的心情现在犹如一盆水浇在岩罗头上，从头到尾，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回来了...回来了。”

没有人回应，岩罗走进自己的小屋，悄悄地关上了房门。

还是一样机械化的动作，之前日复一日的重复，早已形成了习惯。一顿鼓捣之后，岩罗吃完了晚饭。开始写起了学校布置的作业。

开心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分享，岩罗回想起以前和自己父母聊着家常的快乐时光。

作业写到一半，岩罗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内心压抑的情绪已经到了极限。几滴泪掉在了作业本上，反应过来时，他抽泣着抹了抹快要掉的泪水，继续认真写起了作业。

“叮...”

书桌旁边放着的圆盘响起了消息铃声，岩罗赶忙拿起圆盘打开一个社交软件，里面有一个特别关心给岩罗发了条消息：“晚上好啊，我下班回来了，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这个特别关心与岩罗认识了有一段时间了，彼此都很了解，对方是一个女生，她的名字叫漠兰，对岩罗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

她很理解岩罗，对岩罗很温柔，很关心，很包容，很照顾他。岩罗很信任这个虚拟平台后的那个女孩。他们都有相同的经历。

夜晚在家，在这样冷清的屋子里带给岩罗唯一的宽慰就是网络里这个没见过一面的女孩了。也是岩罗的一个精神支柱。

岩罗把今天的新鲜事和难过的事情都和漠兰分享，他们很合得来，在写完作业后，聊的更加欢乐，甚至开启了语音。

互相理解，互相安慰，互相尊重，互相救赎。岩罗一直对漠兰抱有很深的好感，毕竟愿意对深陷那样黑暗的自己伸出手的人真的很少很少。

……

一栋豪华的别墅里，一对父子正在沟通交谈。只有在家里他们才可以毫无顾忌地撒下伪装的面具。

和自己父亲对话的孩子正是刚转学来到岩罗所在的学校的岩辰。在学校里阳光开朗总是挂着微笑的人设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压抑和一丝不屑的样子。

岩辰的父亲拍了拍岩辰的肩膀，语气平缓地问道：“怎么了，一脸不开心。学校里面有谁惹你了？”

“没谁，就是有一个人，我一直觉得不爽。我明明都好好跟他交流了，想和他做个朋友。后面朋友也确实做成了，但他从不跟我来往。明明是我先和他交的朋友，为什么不和我玩？没有我，他根本不配和别人站在一起。”岩辰看着父亲的眼神有些尖钻，有股莫名的恨意。

“那个人叫什么啊？”岩辰父亲俯下身看着岩辰说道，他心里面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岩罗。”此话一出，岩辰父亲很是惊讶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露出了让人寒颤阴森的笑容。他摸了摸岩辰的头：“孩子啊，那个小家伙爸爸认识，我和他的爸爸有些矛盾，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有矛盾啊...”岩辰忍不住地笑了出来，有些丧心病狂，有些肆无忌惮。就好像自己心里想做的事情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去做的喜悦感。让他很是享受。

……

“什么？！隔壁班班花跟你表白了？牛哇。”漠器身边围着一堆人，他们都在讨论隔壁班班花表白漠器事件。

班上八卦层出不穷，每到下课时间班里就乱成一锅粥了。身在沸腾的汤里面的岩罗非常不好受，只能干看着，插不上嘴的感觉更不好受。

“今天真热闹啊。”

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岩罗又交了几位新朋友，但处在这样的温暖里面却依然消除不了岩罗心中存在的隐患。

到了下午的课程，岩罗从未像现在这样期待过。隔壁班班花表白了漠器这件事已经在学校传开了，但大家似乎都对此没有感到不妥。

现在的课程是体育，大家都在自由活动，不过奇怪的是，岩罗似乎又再一次被孤立了。没有一个人找岩罗玩。

他就这样尴尬的站在原地，感受到了好几个视线在盯着自己。他有些恐慌。

不敢再待在原地，岩罗边走边看想要找到那三个人，他们原本组成一个小组的。

“喂，那个，岩罗是吧？”一声喊叫在身后响起，把岩罗吓了一激灵，回头一看是之前围着漠器的其中一个同学。

“怎么了？”岩罗胆战心惊地问道，现在的他有些慌张。

“那个岩辰、岩庆钟、漠器在那个实验楼后面，好像有事找你。”那个同学指了指操场对面的旧实验楼。

“在那边吗？”岩罗有些不安，为什么有事要在那个旧的实验楼后面呢？

“我也不知道，我只负责把消息传达给你。你放心，没什么事的。”同学摆了摆手，转身就走掉了。

此时的岩罗内心非常的纠结，他很明白现在有事找自己肯定不是好的事情，毕竟身体已经开始发抖了。

但是如果不去那边找他们，岩罗又觉得会发生更不好的事情。

迫于无奈，终于妥协。岩罗迈着沉重的步伐一点点摸到了那破旧的实验楼后面，那后面有一个巷子，没有监控。

来到那巷子里之后，自己想象的画面并没有出现。那巷子里并没有站着那三个人。取而代之的是靠在墙边，坐在地上，满身灰尘的隔壁班班花。

“诶？这是......”岩罗刚想说什么，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转身看去，又一个来到巷子里的人是漠器。

两人四目相对，都想开口说什么，但都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班花睁开眼看到身前的岩罗，随即惊恐地大叫了起来，双手护住自己的头：“别打我！别打我！别打我！”

班花的高音，让岩罗僵在了原地，旁边的漠器指着岩罗似乎有些气愤：“你居然打她？”

听到这句话，岩罗的心突然刺痛了一下，他感到有些绝望，想要解释，发现有好多人被班花的喊声吸引了过来，现在漠器身后有不少人在围观。

“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是有人在打架诶。”

“霸凌吗？好可怕。”

“诶！你们看是4班班花啊！”

“谁啊？居然敢打我们班班花！”

“看，是3班的那个。”

“真恶心啊，这个人。”

“混蛋啊，真不是个东西。”

“畜生。”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岩罗很快便被舆论淹没，他没有发言权，无力反抗，也渐渐地喘不过气...

在围观群众里，岩罗撇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上露着笑容，那笑容无比阴森，让人窒息。

“岩辰......”

……

这件事情很快就处理完了，但是这件事情的后续却比岩罗想象的还要可怕。这件事情或许永远不会结束，至少让岩罗的内心留下了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口。

在放学之前，岩罗经历了他这辈子也无法承受的事情。

他再也无法交到朋友，所有人看到他都会躲得远远的，甚至还有人会朝他扔垃圾、石子。

所有人都在他背后讨论着，岩罗的耳朵比一般人要灵敏，他听到了很多恶意的话，这让他内心几乎快要崩溃。

“人渣来了，快走快走。”

“真是看不出来啊，这个家伙这么孤僻也就算了，性格还跟屎一样，真恶心啊。”

“诶，我听说他爸爸还是吃牢饭的，好像是偷税漏税，坐牢去了。果然一家人都一个德行。”

“赶紧去死吧。”

直到放学之前，岩罗都一直在承受着，他的心早已支离破碎。

……

有几个高个子的学生将岩罗堵在了厕所，把岩罗逼到了角落。

“就是你喜欢打人是吗？”

“我们今天就为民除害。”

“你这种人，就配吃屎。”

昨天还好好的校园生活，岩罗甚至都看到了希望，今天所有人都对他刀剑相向。

岩罗也觉得自己错了，一定是自己的原因，他在心里一直不停的道歉，一直不停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求求你们不要讨厌我，不要讨厌我。”

“我还想...和你们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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