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难收

第六章

邵政用了一瞬间反应，邵澜的母亲为了让自己对儿子好一些而自尽，而邵澜为了让母亲少受一些苦楚发力震断了母亲的心脉，然后现在是准备自杀么？

邵政条件反射地弹指射出一股内力，直直击在刀鞘之上，所以邵澜的刀被打偏了一分，死死钉在他左上侧的肋骨上。

“你，这是做什么？”邵政感觉身体中仿佛关押着一只暴怒的野兽，它想要撕碎面前的敌人，想要发泄心中的不满意——就像平时一样，他是邵家的主人，所有人必须听命于他。

“没什么，”邵澜木然拔出刀子，继续往心头插下去：“我欠母亲的，她在世的时候总盼着我叫她做‘母亲’，只是你不许，她怕牵连我于是从来都不愿意接近我这个做儿子的，想要去地下多喊她几声……”

邵政劈手夺下儿子手中的刀子，心有余悸：“什么你你我我的？你这样子没大没小，身为人子竟然想要自杀，多大的罪过！”

“澜儿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庶出身份，”邵澜被邵政抓住了手腕，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开，只觉得对方的力气十分大，仿佛要捏碎自己的手腕一般：“所以从来没有要求过如长姐一般的待遇，但是澜儿男儿之身，却不受待见……澜儿虽然不说，心中却明白的清清楚楚。我自知身份，所以从来不曾争取过什么，可是如今……澜儿求父亲风风光光葬了母亲，让母亲名入祠堂，受后人香火供应。不知道父亲愿不愿意满足儿子的愿望呢？”

“这个以后再说。”邵政死死抓着儿子的手腕，心跳如鼓。他当然不能接受儿子也这样离自己而去，更不太能够消化那个女人的死。更加不能接受儿子也在这时候出事，他不能在一夜之间失去两个……亲人。

邵澜仿佛被抽掉了灵魂一样空洞，他发白的面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朝气：“都怪我……我不该存在。”

邵政被儿子的自暴自弃弄得分外不舒服，他们毕竟是母子，自己不喜欢这个所谓的“夫人”，他理直气壮地嫌弃这个出身不高贵的女子，更加理直气壮地嫌弃自己庶出的儿子，但是，又觉得这两个人已经扎根在自己心里，不能抹去。

而自己这个夫人，也深深明白自己并不讨喜，所以一直也都是对自己讳莫如深。她对自己退避三舍，就是希望自己对她的儿子好上一些吧？

“你不必这样，还有的是事情等你处理呢！”邵政想了半天冒出来这样一句话。本来的安慰在素日的yin威之下显得分外可笑：这哪里是什么安慰，这分明就是责难啊！

邵澜嘴边一道血线流下来，他分外委屈：“爹爹，孩儿刚没了母亲，想告假养伤，不知道能不能够允许。”

“容后再议。”回忆起儿子腰侧的伤口，今日猛然见到也是心中一阵发惊：“等回头，我找个郎中来给你看看伤口。”

“我不配……”邵澜抱着尸体缩成一团：“但我求父亲能够让母亲走的风光一些。”

“将来整个邵家都是你的，你要做什么不是由着你？”邵政看到消极不合作的儿子，分外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我的么？”邵澜笑了笑，笑容中盈满苦涩：“我只想着让大家都好，让您能够认可我，可惜……”沈卧风轻轻咳嗽：“我对不起母亲，我不该存在。”

“什么混账话？”邵澜被儿子不阴不阳地堵了一句，自然不能忍受：“身体发肤不能毁伤，你自残还有理了么？”

邵澜就不该做这种事情么？邵澜心中拔凉拔凉，虽然他和生母并没有多少交集，可是他明白自己跟母亲都是一样的孤独，而且母亲还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愿意好好对自己的人：“请父亲以内丧处之。”

他磕了头：请满足我的愿望，这样我们还能好好做一对父子，像以前一样父慈子孝，可以么？

“你们带少爷下去休息，”邵政挥挥手：“今儿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觉再说，我不会亏了她，你……”

“可是你已经欠了，”邵政轻轻道：“不仅亏了她，而且她生前也从来没有一次快活过。你知道么？”

“既然错的是我，为什么不干脆不要让我出生？是不是没有了我，她就不会如此可悲，我……”邵澜声音小小的，有些魔障：“错的都是我，为何要报复在别人身上？”

“够了！”邵政上前两步：“邵澜你给我起来！来人，把夫人的尸体带出去烧了，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不！”邵澜绝望地喊道：“谁敢动她？”

邵政对着他的后颈劈了一记手刀，拎小鸡一样拎起儿子：“快些处理，别生出其他枝节。”

独子刻骨的孤独，刺痛了邵政，也许自己确实是对这个儿子太过分了吧？但是想到儿子日后是邵家的希望，他又忍不住狠心：以后会有整个邵家做补偿，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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