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

一转眼，除夕来临。这是死生之巅一年最热闹悠闲的时刻，众弟子们贴着桃符，扫着积雪，孟婆堂的掌勺师傅从早忙碌到晚，准备着岁末的珍馐盛宴，各个长老也都以自己擅长的法术为大家增添年味。比如贪狼长老将一池泉水点化成了美酒。璇玑长老则放出了自己驯养的三千多只火光鼠，让它们各自守在门派各处，给大家驱寒送暖。禄存长老，他给大家堆的雪人施下符咒，让它们满山吱哇乱跑，逢人就喊“新年快乐。”

大家不指望玉衡长老能做些什么，事实上，玉衡依然在闭关，长久以来，压根儿就没有在众人面前出现过。

惟有薛蒙站在窗边，仰头看着天空不知何时纷纷扬扬飘落的海棠花瓣，若有所思道：

薛蒙：过了今日，我们便要走了，看来还是无缘在离开时见他一面。……不知道师尊此刻正在做什么呢？

墨燃：肯定在修行啊

墨燃咬着一只苹果，含混不清道

墨燃：说起来，晚上所有长老都要演节目。真是可惜了，若是师尊在，他也得去，不知道他能演什么。

说罢，自己先笑了起来

墨燃：大概是演如何‘生气’吧？

薛蒙瞪他

薛蒙：怎么不演如何‘抽死墨微雨’？

大过年的，薛蒙开个刻薄玩笑，墨燃也不生气，忽然想起什么，问道

墨燃：对了，你今天瞧见了小师弟么？

楚晚悠正在和华安茹剪窗花，闻言抬头

楚晚悠没瞧见，大抵在璇玑长老那里吧

薛蒙：夏司逆吗？

薛蒙：没瞧见，人家好歹是璇玑门徒，天天跟我们混在一起，璇玑已经不计较了，若是过年再与我们厮混，他师父该要气死了吧

这倒是一句实话

墨燃哈哈一笑

墨燃：说的也是

华安茹拿着窗花看楚晚悠，奶声奶气道

华安茹：阿娘，你看这个怎么样？好看吗？

楚晚悠笑着接过窗花，仔细看了看认真地评价道

楚晚悠真不错

华安茹穿着楚晚悠给她买的青色棉衣，下身是月白色的马面裙

其实她有点后悔，早知道应该买红色的，春节穿着也喜庆

她想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毛茸茸的带子

华安茹没有头饰，因此哪怕是新年，她的头上也只扎了红丝带

楚晚悠来，姐姐给你换个头饰

华安茹扎的两个丸子头，楚晚悠拆下红丝带，绑上了毛茸茸的带子

楚晚悠好看

*

红莲水榭，斜阳向晚。

楚晚宁捏着一枚药丸细细打量。薛正雍坐他对面，楚晚宁不曾请他喝茶，他就自己给自己斟满了一壶，还毫不客气地吃了人家碟子的一只酥糕。

楚晚宁瞪了他一眼，他丝毫未觉，而是嚼着糕点，说道

薛正雍：玉衡啊，你别看啦，贪狼嘴虽然毒，但心眼不坏的嘛。他怎么可能害你

楚晚宁：……尊主想哪去了？

楚晚宁淡淡道

楚晚宁：我只是在想，既然贪狼长老费心研制出了能让我恢复一日成人形体的丹药，那他为何不干脆多炼几枚？若有所需，服用即可

薛正雍：哎呀，哪有那么容易的

薛正雍：这种药所需药材十分罕见，他炼制了三枚，就已经耗完。不是长久之计啊

楚晚宁：这样

楚晚宁沉吟道

楚晚宁：原来如此，替我多谢他

薛正雍摆了摆手

薛正雍：哈哈，你们俩其实挺像的，都是嘴上说的难听，心眼儿却不坏

楚晚宁横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兀自斟给自己一杯茶，服下了那枚可令他回复一天往昔形体的丹药。

薛正雍待要再吃一块花糕，却被楚晚宁按住了手。

薛正雍：干吗？

尊主不满

楚晚宁：我的

薛正雍：……

薛正雍：也罢也罢。对了，楚晚悠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楚晚宁：……

这回换楚晚宁沉默了。

他不知道他和楚晚悠以后到底应该以怎样的身份生活，是师徒还是兄妹，他衡量不清

他想和楚晚悠当兄妹，但又不想让她当梨初长老

最后，他还是淡淡地回应

楚晚宁：目前来看，还是师徒最为合适。

既然楚晚宁已经发话，薛正雍自然不好说什么

*

夜幕降临，死生之巅的弟子都陆陆续续来到了孟婆堂。每个长老带着他们的徒弟坐在一起，和面包饺子，雪人和火光鼠穿梭在人群，帮他们传递着盐罐子、辣椒粉、葱花碟子，或是别的杂物。

每一桌都热闹非凡，欢声笑语，唯有玉衡长老这一桌，徒弟全了，师父却缺席。

薛蒙看了看旁边，叹了口气

薛蒙：我想师尊了

楚晚悠心里也同样不好受，她何尝不想楚晚宁呢？

师昧温声道

师昧：师尊不是前几日写了书信出来，让我们好生过节，在桃花源刻苦修行，待他出关，就会来瞧我们的么？

楚晚悠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师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啊……

楚晚悠抬眸看向一边的师昧

楚晚悠我想师尊

师昧不知怎么安慰，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正哀声叹气的，目光没精打采地瞥过门厅，忽然一愣。又坐直了，身子像猫儿瞪圆了眼朝孟婆堂庭外处望去。

血色迅速退去后又涌上，薛蒙面泛红晕，眸中光亮，竟是激动的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

薛蒙：是……是……是……

墨燃当是璇玑长老养的小兽跑出来了一只助兴，觉得薛蒙大惊小怪，顺着目光看去

墨燃：有什么有？瞧你这样，和见了神仙似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他笑嘻嘻的转过头，漫不经心的一抬眼。

那个“怪”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敞开的大堂门扉外，暮色风雪，楚晚宁一袭白衣，披着鲜红色的斗篷，正修雅得衷地侧身收了油纸伞，抖落细细覆雪，而后睫毛帘子卷上，露出一双明锐细长的凤眸来，淡淡看了他们一眼。

就这一眼，待墨燃觉察过来，他竟发现自己已是心跳加速，掌心盗汗，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轻缓下来。

孟婆堂渐渐静谧。楚晚宁平日出现在孟婆堂，弟子们就不敢喧哗，何况他闭关多时，此时于除夕雪夜现身，沾染的霜雪之意使得他面容更是清白俊美，眉宇更是漆黑深重。

楚晚悠师尊……

楚晚悠也明显是愣住了，喃喃了一遍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冲到他怀里

楚晚悠师尊！

楚晚悠呜……师尊我想死你了……你怎么闭关了这么久啊……

我都没有见到你的“最后一眼”啊

楚晚宁低下头，修长的手摸上她的脸拖起来使她看着自己

楚晚宁：傻丫头，说什么死不死的？平安回来了就好

师昧也迎了过去，堪然拜下，面露喜色

师昧：恭迎师尊出关

楚晚宁又拍了拍薛蒙的脑袋，接着朝师昧点了点头

楚晚宁：为师来迟了些，走吧，与你们一同守岁。

他坐到席间，坐在薛蒙身边，墨燃对面。

楚晚宁一来，最初的热闹欢欣之后，众人又恢复了往日习惯，皆与师尊一般正襟危坐。桌前静谧到诡异。

间桌子上搁着面粉肉馅鸡蛋等各种食材，还有一枚崭新的铜板。

墨燃是他们之厨艺最好的，因此大家最后决定由他来指挥。

墨燃：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墨燃笑道

墨燃：擀面你们会吗？

没人吭声

墨燃：……

墨燃：好吧，那……

楚晚悠墨师兄，我……可以试试

楚晚悠害羞地举手

她其实会擀面，但是手艺一般

不过好歹看的过去

墨燃：……你？

楚晚悠昂……

墨燃对自己的厨艺还是颇为自信的，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墨燃：行吧

墨燃：师昧，你做的抄手最好吃，饺子的馅儿也没什么区别，你来调馅儿吧

师昧犹豫了一会儿

师昧：这……还是有些区别的，我怕我做不好

楚晚宁淡淡道

楚晚宁：能吃就行，不必多虑

师昧笑道

师昧：那好吧

墨燃：薛蒙你就帮忙递个水，卷个衣袖什么的。别帮倒忙就成。

薛蒙：……

楚晚悠忍不住笑了，这大过年的，这对兄弟还是不肯消停

墨燃：至于师尊嘛

墨燃笑着说

墨燃：师尊坐在旁边喝茶可好？

楚晚宁冷冷道

楚晚宁：我包饺子

楚晚悠……什么？

墨燃：……啥？

楚晚悠和墨燃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楚晚宁：我说，我包饺子。

……

墨燃宁愿自己的耳朵暴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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