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是六岁那年,也忘了是哪一天,午膳后空气有些闷热,连小孩子也没什么精力再去做别的事,负责照顾阿紫的侍女将她哄睡后盖上被子悄悄立在门外守候。
阿紫已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睡着的,许是午饭没胃口,又或是伏案看舅父写公文太无趣,她对上半日的事情没什么概念,那日记忆的开头似乎是午睡时的梦,依稀记得梦里是一片黑绿的无边海面,被灰色迷雾所笼罩——那情景在阿紫再长大些就被淡忘成了灰暗一片,什么都没有。
梦里,阿紫小小的一只猫走在那里就像落入淤泥的一粒白芝麻,只是脚下波涛暗涌的海面却像画在地上的假象一样未能妨碍她如履平地地往前走。孩子怕黑,阿紫也不例外,瑟缩着往前走,她想喊猫,却又不敢张口。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阿紫”。无比亲切的男音紧紧伴着孩子的笑声,阿紫惊起回头,但见远处的迷雾里立着的正是一年前被母亲打下山崖的父亲,胸前天蓝色衣袖小心托着的,正是两岁模样的妹妹。
阿紫立在原地呆呆看着躲在父亲怀里淘气欢笑的妹妹,又猛地瞧见父亲背后由远及近的模糊身影在朝这里走来,慢慢看清了是一年来将自己拒之门外的母亲,阿紫不禁向前几步,可想起鸾鸣阁外的恳求哭闹又有些迟疑。母亲的脸庞随距离拉进而逐渐清晰,她在父亲身后停下,妹妹趴在父亲肩头笑着朝她伸手,母亲抬眼看向妹妹,雪白水袖里藏着的手微微动了动,迟疑片刻却又背过手去不再看她。转而扭头望向自己,挑起眉头露出一抹不明意味的浅笑。
在阿紫愣神的功夫,周围忽然狂风大作。吹散重重迷雾露出灰暗压抑的无边海域,脚下暗流涌动变为巨浪翻滚,海水的咆哮愈演愈烈,父母和妹妹的身后忽然掀起一座滔天巨浪向她们卷去。
“母亲,母亲!”阿紫惊叫着奔向站在原地的墨兰,却已是晚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被幽暗的海浪淹没,脚下一瞬间没了支撑,整只猫也随之坠海。
耳边隐约听到有猫在叫自己,却已不是父母或妹妹。嘴角尝出一股咸味,鼻子也有些呛水,阿紫因喘不上气而惊醒,彼时的她已躺在绒嬷嬷怀里,周围还是自己寝室的样子,脸上湿漉漉地竟有些疼,绒嬷嬷则坐在床边满脸担忧地望着躺在她怀里的自己。
两猫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前言不搭后语地自顾说了一堆。阿紫听了绒嬷嬷的描述,大概能知道她好像是边做梦边躲在被子里哭,嘴里还模糊不清地喊着什么,绒嬷嬷是被哭声引过来的,看到抱着被子大哭却没睡醒的阿紫也是吓了一跳。后面的事,阿紫也知道。
绒嬷嬷等到阿紫情绪稳定,说话也不频频抽泣的时候,才停下安抚阿紫的动作,转而轻声询问她方才做梦时说了什么。
那时年仅六岁的阿紫已是隐约明白,有些事不是她哭闹能改变的。绒嬷嬷推掉宗宫的事务来哄自己,她总不能又任性哭喊要求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母亲陪自己。到底是嬷嬷左右为难,阿紫只能藏起做梦的事,哭哭啼啼地临时改口说要她想要舅父抱。
绒嬷嬷遭不住阿紫坚持,又看这孩子梦里哭的厉害,想是吓着了,为了尽量稳住她就没有表示反对,遂抱着阿紫离开寝室去找墨邪。
两猫出了寝室大门朝大殿的方向走,半路上就迎面撞见了从宫人那里得到消息而匆匆赶来的好舅父。
墨邪行色匆匆,一声“阿紫”叫得格外急切,不等绒嬷嬷开口,先一步抱过她怀里泪汪汪的外甥女,左看右看确认没什么大事之后才摸着阿紫的头露出一抹安心的笑。
小女孩还有些哽咽。墨邪摒退了绒嬷嬷带她回到寝室,宫人很快端来一盆热水,墨邪坐在床上腾出手来亲自湿了毛巾为怀里的外甥女擦拭脸上的泪痕,柔声细语间问出阿紫竟是因为想自己了才哭,不禁又要笑。阿紫小小的一团靠着墨邪臂膀,抬眼看向舅父的笑颜,眨眨眼睛默默藏起了梦里的母亲。
阿紫是在夜里冻醒的。
————未完待续————
羽辉:先到这里吧,剩下的等我修改补完整了再发布
羽辉:还有就是,我终于摆脱酒店隔离,从闹疫情的市区回来了,唉,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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