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魔界,竹阙先带着陌染去了他自己的房间。不过陌染好像怕生,只找了一个小角落把自己缩起来。
竹阙看着陌染,越看越想笑。
该怎么说呢,那种感觉……
就好像,最喜欢的糖掉在了地上,捡起来擦一擦还是可以吃。但有人把它碾成了齑粉,让这颗糖随风散去。这个时候,有人说,刚才那颗糖是假的。然后又有一颗新的糖出现在手里。
竹阙也没藏着自己这份笑意,也真的笑了出来。缓缓踱步到陌染身边。
“你的衣服……”陌染拉了拉竹阙的衣服下摆,抿唇:“……被我弄脏了……”
竹阙低头,看着缩在他旁边的小人,脸上笑意不减反增“啊,是脏了点儿……唔,还坏了……”
竹阙说完,陌染的头埋得更深了,虽然他不是故意的,但怎么说也是因为他才……
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掌覆在他的头上。
“诶?!”
“陌染,我今天给你上一课。”竹阙语气轻快地说着,凭借记忆里另一个人说话的话耍赖道:“比如,今天,之所以我的衣服脏了,又用衣服给你遮眼睛,是因为你蒙着眼睛的布条掉落了,我还要跟他们打架。那我打架和撕衣服的原因就是那几个仙界的人要抓你。所以,如果他们不抓你,我的衣服也就没事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仙界的人。”
“额……”虽然是这样没错,但……
怎么感觉有点耍无赖呢……
陌染还未说话,门口就哒哒跑开一个女童,扑进了竹阙怀里。
“父王,韵儿想你了!”正是彩韵。
竹阙愣了愣,随即摸了摸彩韵的脑袋。“父王也想韵儿了。”
“父王,他是谁,长得好漂亮啊!”彩韵笑得眉眼弯弯,十分可爱。
“他是……”竹阙话没说完,像在破庙里一眼,吐了一口血出来,还有丝丝血迹溅到了彩韵身上。
彩韵登时红了眼眶,一旁缩在角落的陌染也站了起来。
“本尊没事,彩韵,去找你母后!陌染,出去帮本尊喊一下,说‘魔尊有事吩咐’。”竹阙擦了擦血,面色惨白。
彩韵擦了擦眼角,说了声好就跑了出去,陌染也按照竹阙的吩咐快速跑了出去。
竹阙走到桌案旁坐下。双手扶上胸口给自己疗伤。
苌轸那老家伙不会有来魔界的想法,巴不得与同魔界有关的地方有多远离多远。那到底还有谁,能闯进那个地方……
现在还不是时候,那个孩子到底跟师傅是什么关系他还没彻底弄明白,一开始的计划也不能破坏。
没过多久,玖逸出现在竹阙面前,递了一颗药丸出去。
竹阙没接。
“魔尊,您这是……”
竹阙出声打断“无妨,还有,那个孩子是我从外面带回来的,我可能要闭关几天,你先照顾他。”唇瓣蠕动几下,继续说道:“顺便筹备一下……拜师!”
玖逸惊到了,他方才进来的时候探了探那个孩子,发现他除了一双眼睛和一身的魔族血统,并无什么特殊,甚至比起魔界其他同龄孩子,天赋不足,更不适合修炼。
玖逸当即否定道:“请魔尊三思,此事非同小可。魔尊首徒就算不是最优秀的,也绝不能差啊!”
竹阙揉揉眉心,没待再言,已然是甜腥味入口,当即又呕了一大口黑血。
这是……第一次……反噬。
有些事,刻不容缓了。
“魔尊,您……”
竹阙打断他,“本尊闭关一事刻不容缓,收徒一事容本尊出关后再议,期间魔界大小事宜暂交由你负责!”
竹阙随手扔给他一枚玉佩,手臂却忽然脱力,将玉佩摔在地上,碎了。通体碧绿的龙纹玉佩在竹阙恍神的时候骤然变红。
已经不是反噬这么简简单单了。
竹阙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血迹,一挥袖子,燃了一把火,烧了残碎的玉佩。
竹阙又深吸一口气,从桌案后走出来,脸色惨白依旧。轻叹道:“跟本尊来。”
玖逸依言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没多问。
走到大殿门口,彩韵正眼眶红红地偎在母亲身边,见竹阙出来,正想走上前去却被雨葭摇着头拉了回去。竹阙又向旁边看了看,这一看,却瞬间怔住了。
陌染站在一旁,似乎有人给他换了衣服,不太合身的宽松白袍像袋子一样罩在他身上,墨色的头发也被清理过用白色的发呆高高束起,尾端垂下。袖摆和衣袍下部无风自动。
最让竹阙震惊的是陌染的眼睛。重瞳在那一瞬仿佛脱力被粘合在一起,却又好像想脱离挣开彼此的束缚。大概是也被竹阙吐血的场景吓到了,原本透明得近乎澄澈的红色瞳孔此刻却是浑浊不堪的暗红色。眼角那朵自眼角而起,似乎要生长入发丝间的小小的红色的彼岸花在眼睛的衬托下愈发妖冶魅惑。
见竹阙怔住,玖逸低低地喊了他一声,才胖竹阙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做什么都一副本尊‘不行’的样子。”他这方一开口,竟让一直瘪着嘴忍哭的彩韵彻底哭了,哭得人肝胆欲碎。
竹阙蹲下身来招招手示意彩韵过来,彩韵却没再像之前一样冲进竹阙怀里,而是慢慢走过去,然后用小小的手臂抱住竹阙的脖子,小声啜泣。
“韵儿乖,父皇没事。”他也是真的没事,只是……
“韵儿,你看父皇不是好好的抱着你吗,别哭了,你把父皇的心都要哭碎了,母后都跟着伤心了,你忍心吗,嗯?”竹阙抬头看着彩韵,用冰凉的手指轻轻刮了刮彩韵的鼻子。
“血……父皇吐血了……”彩韵抽抽搭搭地,哭声止住了,眼泪却还是扑簌簌地说着脸颊流下来。
“韵儿乖,听话,父皇要闭关,这期间让玖逸照顾你好不好?”
“……嗝……好……”
竹阙站起来摸了摸彩韵的头,像陌染走去。他尝试蹲下来,想了想,还是低下头对他说:“你这是什么表情。”
陌染头低着,摇了摇,眼角似乎因为隐忍着什么更红了。
竹阙看了他一会儿,道“不是你。”
陌染猛地抬头,似乎没想到竹阙能猜到他想什么。“我……我要离开了。”
“为什么!”竹阙的眉头紧蹙,周身的气息陡然变得冰冷。
陌染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只是,不想再给他带去麻烦,哪怕只是一件衣服,一口血。但察觉到竹阙周身的气息愈发冰冷,他自己一时还有些说不出话。“我……我……”
“本尊记得,本尊是把你从破庙带出来的。”
陌染点点头,像他这种天生怪异的样子,谁见了他不是避而远之,除了一间能避风挡雨的破庙,他别无去处。
“本尊为此得罪了仙界,就是为了让你再回去?”就像当年,他动用禁数不惜后果,不是为了有人替他送死的。
“不不……我,我……你……”陌染突然有点语无伦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最后干脆不说话了。
“别走。”很轻很轻的一句,但陌染听得清楚,他声线好像,有点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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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的画面以镜花水月的方式呈现在溪涧眼前,身侧的手被他自己捏得咔咔作响。溪涧侧目看向身后正喝酒的人。
“你做了什么?”溪涧的脸不在像平时一样绷着面无表情,显然是怒了。
身后的人闻言放下酒壶,翻了个身伸个懒腰,淡淡回复“我承认,我们的目的一样,但是我可没说过,我们实施计划的方式和结果一样。”他拿起身后的面具戴上:“你猜得不错,陌染,的确是他,让他们相见,让竹阙幸福,是你的目的。我也让他找到了陌染,还赔了一柄裂炎剑,竹阙就该找个地方偷着乐去了。”
“你不该如此随意称呼他。”溪涧仍旧很生气,他早知年前戴面具的人想做什么,但他无力阻止。
面具人似乎愣住了,闻言低低笑道:“那你说,我该叫他什么?”面具人又突然做起来,以手撑着下颚,微微仰头,道:“你重长幼尊卑,但你别忘了,今时今日,他为卑。”
溪涧看看他,压下心头怒气,看他换了一身白衣,“你的衣服……”
“无人记得,为自己祭奠一下。”说完还不忘补充了一句“放心,这是规矩,我不会算在他头上。”
溪涧:“对了,彩韵哭了。”
“为什么!”面具人戴着笑面具,看不清表情,但听声音,有些着急。
溪涧似乎料到会是这样,将年前镜花水月的景象调到彩韵哭的那部分。
“因为你让她的父皇吐血了,还溅到她自己。”溪涧收了影像,他对面的人也无心再看了。
再怎么不舍,再怎么在意,他都没资格去替那个小女孩擦眼泪,即使,他身份尊贵,但说到底……他还是……
“间接性把自己的女儿弄哭,却没办法替她擦眼泪,感觉如何?”溪涧看他双拳紧握,安安静静地再没说话。
有些事,身不由己。
有些人,思而不可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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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要闭关一段时间,等我出来,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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