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雪无声（二）

雪女宽大的衣衫被凛冽的寒风吹得四处摇摆。抬头看了看眼前高耸入云的银装素裹的雪山，轻叹一声，手一晃，周身便被雪花所围拢。

尝试着抬脚，像上楼梯似的一放，寒冰便托着脚稳稳落在半空。

雪女伸了个懒腰，精神十足地摆摆胳膊后，压低腰做出起跑的姿势，后脚用力一蹬，立时像是离了弦的箭似的飞奔而出，在曾经站过的地方留下一道寒气。

每迈出一步，脚下就会生出寒冰稳稳拖出她的脚，使她在没有绳索没有阶梯的情况下以爬楼梯的模样飞速往雪山山顶而去。

就在昨天，也就是雪女捡到少年的那一天傍晚，为了疗伤良药而绞尽脑汁思索的雪女猛地眼前灵光一闪。还真有那么一个良药，无需她出雪原半步，就在雪原境内的雪山山巅，集天地灵华而生的灵莲，千年修为孕育出药灵，每三百年开花，开花一次便是摘取药叶的时候。其药叶正是治疗种种内伤的良药。如此良药，自然为修行之人所图。只是奈雪山乃狐族领地，而不敢涉及。

若是以往，雪女是决计不愿涉险入狐族领地。然而这次为了那捡来的少年，雪女决心登上雪山摘取灵莲药叶。

雪女飞驰的速度极快，不过片刻便登上雪山。一路上甚是顺利，连块绊脚的石头都没有。顺利到令雪女感到背后发凉。

妖族惯用的招数：外表安稳平和，实则波涛汹涌。

“呼、呼。”

登上雪山耗费了雪女不少灵力，于是找了块石头坐下靠着休息。

盘腿打坐，闭目调节体内因常年不用这会儿一用而汹涌不已的灵力。

记忆中曾听闻狐族十分重视这灵莲，派了族中修为不浅的高手来看守灵莲。自己费力爬上雪山已经累得够呛，这时候要是不养精蓄锐那么一下下，到时候直接让修行了千万年的狐族高手打飞，也未免太丢了雪女的脸。

就在调节灵力之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略含小别扭的声音。

……

“你来做何呢？”

雪女一愣，抬眼朝对面看去。

那面容秀丽的女子，即便距离当年相识已时隔多年，却仍然不见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与记忆中那道声音重叠吻合了呢……

“你知道的。”雪女有些苦涩地堪堪扯出一笑，“当年你许给我的那一个条件，现在我来要了。”

女子紧抿双唇，双眼死死对上雪女浓墨极重的双目，与她胶着，与她无声地对峙。

半晌，女子低头轻啜一口手中浓茶，无可奈何：“我一直不想你来找我。但我同样知道，你迟早会来的，雪女。或者，我应该唤你一声……许浅？”

雪女的睫毛，在这一瞬由黑转变为极不正常的艳红色，眼黑占据了眼白的目中，墨色褪去些许，令她显得更像个凡人，周身环绕着落寞的阴郁气息。

“许浅是他为你取的名，如今你是不敢认了吗？”女子厉声。

“不……他为我取的名字我怎会不敢认呢……”雪女扭头，眼中含着氤氲雾气，“那个条件，至今还是可以许诺的吧？”

转移话题？果真是不敢认了。因为去认反而会让自己更痛吧。

女子轻笑一声，“别哭出来。妖族若是流下了泪，后果如何你可是清楚。那条件我自能应允，只是你为他做到这份上，可是值得？”

“既然知道我想说什么，就不要问了好不好……”雪女含着乞求的神色，“绥（suí）婴。”

涂山绥婴。

狐族千金。

恍然间，似乎回到了多年前雪山初见的一幕。

“你来做何呢？”

“摘取灵莲药叶。”

“要它有何用呢？”

“自然是为了救人。”

“妖族也会救人吗？”

“你废话还真多。”

“那是。族中狐狐寡言少语，我闲得无聊，当然要多说些。”

“狐族守灵莲的高手吗？”

“高手可不敢当。不过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吧，我啊，是涂山绥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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