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逢雪(下)

“你就是落花剑？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厉害。”

从房顶上跳下来一个身着青衣圆领袍的女子，垂挂髻左右各带一只碧玺钗子，幼圆的眼睛，带着点婴儿肥的脸庞，生的小家碧玉，秀气灵动。

他曾在宫宴时见过这女子一面，长公主身边最得宠的侍女。

“长公主身边的人也肯来我这寒舍里头待着。”左学义不在意的从水缸旁的筐里拿出两把剑，嘲讽道:“礼部尚书你们都毫不犹豫的杀了，怎么到我这里，倒开始磨叽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长公主的人？”十一见被戳穿身份也不恼，笑眯眯的看着左学义，“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得罪了温公公的乱咬人的狗。”

“我家主子说我打不过你，我不信，你一个文人，哪怕你是落花剑传人，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十一看着那个不修边幅的男子，带着些许傲气:“主子让我动那个江南什么大儒，我没去，我想和你堂堂正正的打一场，你赢了，我放你走。”

“……你打不过我。”左学义看着他的两把剑，陈述事实，“我也走不了。”

“为什么，你打赢了我，就走，出了事我担着。”十一不解的看着他，又强调了一遍。

“我走了，下一个被灭门的就是我的老师。”左学义绕过十一，进厨房拿了个馒头啃了起来，“这么多条人命，你担不起。”

“想让我什么时候死，怎么死，痛快点。”左学义三两口吃完那个馒头，平静的说道。

“你就不怕死？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十一看着这个颓废的男人，晃到他跟前说。

“我现在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庸庸碌碌，上不能为陛下排忧解难，下不能为百姓安居乐业，我现在就是一俗人，早死早投胎。”左学义撩起头发绾了起来，叹了口气，“不过你要是真想和我打，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我肯定能给你办到。”十一双眼放光，笑嘻嘻的凑到左学义眼前。

“先打吧，打完再说。”左学义起身，顺起身旁的两把剑，雪白的剑身出鞘，透出丝丝缕缕的寒意，“世人只知落花，不知逢雪，落花逢雪，济渡人间，这是我师傅的剑，可惜……”

“少废话。”十一转刀，足下轻点，直接砍了过来。

左学义左手逢雪剑格挡住这一刀，右手落花剑顺势往上，直逼少女咽喉。

十一脚下一蹬，急后退躲过这险之又险的一剑，随即第二剑就又迎上面门。

她身子左偏，运刀击退这一剑，手中刀刃一转，截住左边刺来的剑，借力跃起，一脚踢向左学义脑袋。

左学义扭身避过，抬剑劈退袭来的刀刃，左手抓着逢雪剑横上十一的脖颈。

仅仅三招，便结束了这场挑战。

“你是渡人间。”十一看着差一点削掉自己脑袋的剑，笃定道。

“十几年前的事了。”左学义收起剑，刚才的锋芒也消失无影，他仿佛又成了那个平平无奇的庸人，“年少无知而已，不必当真。”

“这个东西，帮我放到御书殿。”左学义从怀中拿出叠好的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行，包在我身上。”十一爽快的接过那几张纸，说，“反正你也要死了，就把东西交出来吧。”

“什么东西？”左学义一顿，抬眸看向十一，问道。

“张大人给你的东西。”十一见他没听明白，又说了一遍，然后脸色霎时阴沉下来，“他竟然没给你。”

“嗤，你应该庆幸。”左学义听到这句话，冷笑一声，“他没直接把东西给我。”

左学义说完以后便不再言语，他朝着皇宫的方向看过去，“人吗，总是要有点遗憾的。”

……

斜阳已经西沉，天边霞云似火，十一拿着那几张纸，站在不远处，沉默了几瞬，转身朝皇宫跑去。

人吗，总是要有点遗憾的。就像那幅画不完的千里江山图，就像年少时再也没能实现的凌云壮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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