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消散

第九道天雷结束，他从入定中睁开眼睛，准备享受真正掌控这天下的感觉。

可眼前却是一团看不清楚的光辉。

那光辉中隐隐约约有一张脸，那是他自己的脸。

过了一会，他才缓缓的抬起自己的手，身影虚无，手指尖已经变得半透明，好像一阵风就可以将他吹散。

他的元神已经要和肉身分离，他后知后觉的想，这是掌控天地需要摒弃之前的肉身吧。

他身上的功德金光愈发耀眼，竟是有些刺目了。

但是他渐渐感到了不对劲。

全身经脉中流淌的灵力，变的十分滞缓，明明之前充盈的力量变得逐渐稀薄，一点一点重新化为天地间最纯净的灵力。

一身修为渐渐消散，重新变为荒芜，甚至那久未改变的容颜也迅速的衰老灰败，像是美好的花朵已经枯萎，不复如初。

他抬起头，天边劫云散去，万道霞光照下来，将他身上的功德金光一点点吞没。

依托于元神存在的意识开始慢慢变得模糊。

不对。

不该是这样的。

他张开嘴，想要呼喊，可是不管是求救，哀嚎，还是咒骂，他都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

他低下头，脚下原本开裂的地面被灵力填平，被雷电波及的焦枯的植物慢慢复苏，石板地的缝隙间开始泛出淡淡的金光，随后长出绿草花朵，郁郁葱葱。

这样蓬勃的生机……

事实摆在眼前，无论他是否相信，他都不得不接受这一切。

那是他刻苦修炼，费尽心思得到的修为，还有小心算计，步步谨慎得到的功德，如今居然已经被灌输给了这些卑贱的生命！

这个事实让他怒不可遏，但是下一刻，一种无助的，陌生的，或许算作恐惧的情绪席卷了他。

这算什么，他用自己的一切去滋养世间万物。

那他一直以来追求的大道是什么？

是死亡吗？

是愿为天下苍生，奉献一切的死亡吗？

不，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支配，是占有，是掌握。

他要掌握全天下人的命脉，随心所欲，操控一切。

但是他所追求的大道尽头居然是死亡。

这是何等可笑！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什么掌控天地规则，只有万物才可自己掌控自己，天地规则只能在天地自己手中。所谓大道得成也只不过是肉体与灵魂的消散，反哺世间。

耳边传来虚无缥缈的声音在吟唱着他没有听过的咒术，这声音好像穿越了无数时光，微弱却遥远，清晰而绵长，把他的思绪一点一点带入了这难觅踪迹的大道。

像是万物复苏的笑靥，像是万鬼齐哭的抽噎，又像是他曾经以为把天下玩弄于股掌之间。

原来自己才是最蠢的。

他轻轻笑了，识海里最后一点清明被吞噬之前，他转过头看向萧陌。

见他只是冷冷的看着自己，仿佛对这一切早有预料，而他身边的赤瞳却垂下眼眸，掩盖了眉眼间的一切情绪。

不知道会是什么呢，是嘲讽，是大仇得报，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悲戚？

他在心里嘲笑自己，回想起他这些年的作为。

挑起战争，算计人心，推波助澜。

好像没什么放不下的，的确该死。

但是他还是最后说了一句：“天地不公。”

意识消散，他在天地间存在的最后一点痕迹也化为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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