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章 云清霁

谢衍每说一句，云清霁脸色就苍白一分。

还不待云清霁回答，谢衍像是没有看见云清霁的脸色般，兀自继续道：“那么你可能要失望了，我……”

“你是自愿的吗？”

谢衍声音戛然而止。

“你是……自愿入魔的吗？”云清霁睫毛颤了颤，重新问了一遍。

“……”谢衍沉默一瞬，但也只有一瞬，下一秒，他便很干脆利落的答道：“是。”

“谁能强迫我呢？”谢衍又补充道。

云清霁睫毛颤的更厉害了，他望向谢衍，眸子里似有无尽的受伤和失望，声音轻得几近呼吸：“是啊……谁能强迫你呢？”

谢衍和他的眼神对上，像是被烫到般很快移开视线，深呼吸一口，压下心头的异样，懒洋洋道：“懒得和你说废话，要打就打，你……”

他随意的斜睨一眼，却在视线接触到云清霁衣摆时声音戛然而止，眼睛死死盯着云清霁的衣摆。

——那洁白的衣摆上，是大滩的，刺目的，鲜红的血迹。

之前谢衍心神不宁，云清霁出现在这在他的意料之外，所以他的视线很少停留在云清霁身上，再加上刚才云清霁隐在暗处，一时之间，谢衍竟没有发现云清霁身上都是伤，血液渗透衣服，染上大片鲜红，可云清霁竟一声不吭，一点受伤该有的反应都没有。

他难道不知道疼吗？！

云清霁现在是分神期修士，这世上还没有能伤到他的人，所以，云清霁这是自己去哪作死了罢？！

一股怒气直冲脑海，但谢衍硬逼着自己压下火气，移开了视线，他瞬间板起脸，懒得和他说话，身子一闪，只留一道残影，消失在原地。

……

云清霁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灵岐殿的，待他意识回醒时，他已经走到灵岐殿门口了。

云清霁走到桌子旁坐下，将自己一直握拳的右手摊开，里面静静躺着一个小木瓶，那小木瓶其貌不扬，简陋无比，装着的，却是最珍贵的灵液——使人起死回生的灵液！

云清霁睫毛颤了颤，拿出一个灵晶瓶，将灵液倒了进去。这三年里，他跑去各方，向其他门派寻求药材，去秘境里找寻灵药，与妖兽搏斗只为得到灵药，通通只是为了炼制出这一小瓶灵液。

他历经万难把这灵液炼制出来，只是想把谢衍复活。

他早已用灵器炼制出了一具身体，只要他将谢衍的魂魄召回来，将谢衍魂魄附着在其，再喂了那瓶灵液，就可以将谢衍复活！

云清霁试过召回谢衍的魂魄无数次，却终究没有结果。没有召回魂魄，说明谢衍很有可能还活着，但云清霁不敢赌，他怕，他怕万一谢衍死了呢？万一谢衍永远与他阴阳两隔呢？

他是一定要救谢衍回来的。

如果谢衍活着，那再好不过，但他要做好最坏的结果的准备不是吗？

于是他花费了一年时间找到了记录那灵液的卷轴，又花费两年跑遍各处，求得了大半药材。

前几日，他与一修炼了千年的妖兽搏斗，虽受了重伤，可总算得到灵液的最后一味药，他不顾自己的重伤，将那起死回生的灵液炼制了出来！

而今日，他忽然感受到自己的铃铛的气息，是那个，他送给谢衍的银铃铛的气息！

云清霁曾经试过通过找寻银铃铛的气息来找到谢衍，可终究无果，而在今日，他竟突然感应到了那沉寂了三年的银铃铛的气息！

他顾不得自己还在流血不止的伤，也顾不得换一身衣裳，便片刻不停地循着那铃铛气息找去。

他来到一个山洞的洞口，在那里，他见到了，见到了那个正迈着轻巧步子走着的人儿，当时云清霁简直连呼吸都忘记了。他不敢动，怕只是一个梦，只要他动了，惊动了那个人，可能梦就醒了。

那人发现了他，停在了离他几米远的地方站定，云清霁依旧不敢说话，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那个人。

过了一会，他听到那个人说，“怎？专门来找我的？”那慵懒清朗的嗓音云清霁再熟悉不过了，怎么能不熟悉呢？这可是他曾经在脑海里回忆了无数遍了的啊……

云清霁喉咙发紧，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他走上前了几步，离那人近了些，更加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云清霁喜悦极了。

在喜悦的同时，却又害怕这是梦，十分美好的一个梦，于是他心中忐忑不安，喊了声：“……谢衍？”

万幸，谢衍他回应了，他现在确定了，这不是梦！谢衍他真的还活着！云清霁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铺天盖地的喜悦几乎要将他包围。

可在这同时，却又有着猛烈的带着酸涩的心疼涌上心头，谢衍失踪三年，想是受制于人，并且受了不少苦罢？不然，那铃铛为何三年之后，才被云清霁感应到？

铃铛应该是被什么人封印了三年，直到今天才被解除封印，带在谢衍身上，而那人，肯定与谢衍失踪三年的经历脱不了干系。

云清霁都不敢去深想谢衍那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清霁没有哪一刻是像当时那般如此想把面前的青年狠狠抱住，将他捧在手心里，宠进骨头里的。

但他忍住了，最后说出口的，只有那融入了他无尽的心疼和温柔的一句，“谢衍，和我回去罢。”

对云清霁来说，谢衍，就是他的命。

可是啊……那个让云清霁愿意把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捧在他面前的那个人不愿意。

谢衍他，不愿意与他回去。

谢衍他，连“师尊”都不愿意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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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霁看着面前的灵液，似乎在某一瞬间眼中划过一丝苦涩，稍瞬即逝，短暂极了。

突然，云清霁猛地按住心口处，脸色青白，哇地呕出一口血来，血液喷溅到桌面上，也喷溅了一点那装着灵液的灵晶瓶上。

“长老？长老你没事吧？！”屋外有人察觉到了动静，正在门外焦急的敲门。

云清霁一阵耳鸣，根本没听清那敲门的人在说什么。他只是颤着手，将灵晶瓶小心翼翼拿起，再以自己的袖子轻轻擦干净了上面的血点。

“长老！长老！”那敲门的弟子见屋内竟没有任何动静，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大着胆子闯了进来。

刚一进来，那弟子便脸色大变：“长老！！”

屋内充斥着血腥味，云长老竟躺到在地，蜷缩成一团，而桌子周边则是大滩的血迹。

“快来人——！！”

那弟子大喊着连忙跑出去，却不知，云清霁在他出了房门后，将手中的灵液颤颤巍巍地揣进了衣襟里。

他捂着心口，轻声细语，说的话，念的名字却只有他一人听得见——

“谢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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